我舅曾在钟楼卖炒凉粉，说给个县长也不换

朋友在浐灞开了家加盟洗衣店。我说：“你要发大财了，以后你的标配就是名车豪宅哈。”朋友说：你想啥呢？我一天洗、熨、烫、除毛球、包装，从早到晚工作12个小时，极限是弄20件衣服，平均20元一件。一天的劳动力就是400元。除去投资、房租、耗材、水电，还有淡季，三年下来，能包住吃喝就不错了。

我细细一算，真的是这么回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朋友继续说：“不开店不知做生意难啊”。

我对做生意的认知，一直停留在小时候的记忆里。那时有钱人都是做生意的，但凡有个摊位，他们挣的钱，足够在这个城市活的比有工作人光鲜得意的多。

■ 《鸡毛飞上天》剧照

80年代我舅舅在钟楼附近支了个摊位卖炒凉粉，生意火爆，钱如流水，一天的利润顶的上我爸一个月的工资。家里的七姑八姨都来投奔舅舅，洗碗端盘子，门庭若市，全院子都是向舅舅借钱的。那时舅舅志得意满，用铲子把锅沿敲得叮当作响：给咱个县长看咱干不干！

多年以后，舅舅已经60岁。年轻时钱来的快，花的快。现在住在远离城区的廉租房里，也没买社保，平日给洗车行打工。洗一辆车，累成狗，提成10块钱，刚够一顿伙食。

属于舅舅的美好时光，在90年代初还持续了一阵。到1995年街边摊已经只算小本生意了。西安的大街小巷、城中村、家属院门口，到处都是烤肉摊、夜市摊，小吃摊，支起一张案板就能做起一个生意。一盆洗碗水用一晚上，油腻发黑，投资小，技术低，这种小本摆摊生意已经成为下岗、待业、农村入城打工者的首选。那年头舅舅是第一批体会到竞争内卷的人。他们也是最先退出历史舞台的人。

■ 《食神》剧照

接下来登场的，就是光鲜华丽的服装生意了。1999年，大家还没有买商品房的意识，补习班也很少，大家的观念里，挣钱就是为了花钱。那时我刚20岁，正是“为美拼命”的年龄。每到周末，几个闺蜜约起来，蹬着8公分高的高跟鞋，裹着束身衣，从解放路逛到东大街，再逛南大街，40度的高温下买衣服、买鞋和一些零七八碎的小饰品。那个年代，似乎你穿的不够美，不够时髦，就会被人瞧不起，被人看穿是穷鬼一样。如今很少见年轻姑娘穿高跟鞋了、也很少有人穿塑形衣了，人越来越注重舒适度。

2000年，我刚工作，攒了半年，花1800买了一件大衣，现在想起来，那时的1800，够交一套房的首付了！

2000年服装生意，迎来了未来十多年的美好时光。那时不管是商场，还是精品屋，甚至是街口的服装摊，卖衣服的女人们都很牛逼。衣服大多是不让试穿的，看上就交钱，摸都不让摸。买回家，一试，码数或者款式不合适，再去找商家，穿着松糕鞋、一头卷发的时髦老板娘们，会不由分说的把你打发走。轻则给你一个白眼，不搭理你，重则就把衣服一把扔到门口，让你赶快滚蛋。

时光陡然一转，二十年过去。我也过了拼命买衣服的年龄。今天在拼多多上看到79.9的衣服我都觉得贵。时光溜走，属于服装的黄金年代已然过去。现在街上很少有服装店了。那些光鲜华丽的女老板娘们，也不知所踪……

■ 《三十而已》剧照

接下来的美好时光，属于医美了。女孩们对于美的定义，不再是画个精致的妆容，或者穿着金贵的衣服，新一代的小姑娘，要360度无死角的美，要卸了妆一样精致。街头和电梯间的广告牌，是最摸得准时代的地方。各个角落都是各种医美广告，中间站着教授模样的男士，号称亚洲美鼻第一刀，带领一众团队，这是每个医美机构的标配。

大家都说女人的钱好赚，那是没结婚的时候。当西安房价连续上涨，当别人家的孩子三岁就开始学英语时，没有几个女人是淡定的。这时候，衣服、医美都是过眼烟云，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要输在起跑线上。

新一代的商业模式，靠的是大数据计算，还有无数的网络写手推波助澜，制造焦虑。打开朋友圈，我突然发现身边所有朋友的孩子都是数学小天才、英语口语小冠军、阅读小能手，每天各种打卡。每次刷完朋友圈，我都会急火攻心，把还“掰指头”写数学作业的闺女打一顿，接着就会收到无数电话：“姐，有个49.9的数学思维试听班，让咱孩子提高一下”。

花钱的地方，随着年龄和观念在变，也随着时代洪流在变。

人生如昨，往事历历在目。很多年前，一个凉皮摊就能暴富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为一件衣服花几个月工资的豪奢经历也已成为往事。或许一些年后，倾其所有也要给孩子报各种班的鸡血人生也会过去。

这是一个人年龄、阅历的成长，也是一个国家发展的历程。每个人的小时代，就是一个国家的大时代。

作者 | 王玉平 | 西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