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问你的孩子，知道什么时候收小麦吗

给孩子辅导白居易的《观刈麦》时，顺便问了一句什么时候收小麦。孩子的回答令我愕然，从八月份一直答到十二月，就是没有答六七月。各位读者也可以问问自己的孩子，看你的孩子能否答准确。其实诗中说的已经很明确了，“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农历五月就是现在的六月。

不知道 “80后”有没有收麦的经历，“60后” “70后”农村生活过的朋友绝对印象深刻。这不是什么好的感受，春争日，夏争时，龙口夺粮，抢的就是时间，如果这几天没有跟上，一年的辛苦就白费了。

那时候农村的学校都要放“忙假”，真是“忙”假，就是最疼爱孩子的父母，也要给孩子摊派活计。小点的孩子送水送饭，“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这不是瞎说，再大点儿的孩子就当成人用了，干着成人的活计。

那时候没有收割机，收小麦首先要“光场”，用碾平整出一片平整的硬实的土地，以后所有的收获劳作都在打麦场进行。把小麦摊放到麦场，开始是骡马拉着碾子滚，后来是拖拉机拉着碾子滚，再后来就有了“突突突”的打麦机。

联合收割机出现在麦田中后，这个打麦场还是要用的，脱粒的麦子“扬场”、晾晒，都是在打麦场完成的。直到把小麦拉回粮仓——“囤（音dun）子”里，打麦场才翻耕种菜，完成历史使命。

那时候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颗粒归仓”。

我家在关中农村，我和种了一辈子地的父亲聊天，他给我讲了我们家种地的历史。解放前，我们家有十几口人，有一口井，三十多亩地。全家人平时主要口粮是玉米和谷子，这些品种产量大，种麦子是为了粜了换成粗粮，或者换一些家用钱。这在当时也是刚够温饱，家里后来被评为中农。

水浇地都种麦子，那时候种的是“兰花（音）麦”，这种麦子亩产量只有一二百斤。且不说产量低，这种麦子最讨厌的是：小麦成熟后很容易脱粒，麦穗只要一黄，麦粒就从壳里脱落。所以不能等麦子黄透，就要收割，布谷鸟“算黄算割”就是说的这种情况。

解放后开始改进种子，种上了“碧蚂麦”，亩产量最多能达到300斤了。我从父亲的口里知道了一个人——西北农学院的赵洪璋，就是他培育出来的。父亲说赵洪璋到北京接受表彰，国家领导称赞他：“一个小麦品种挽救了大半个新中国。”当时赵洪璋还不是教授，只是副教授，有了这话，回来后就评为教授了。

我查了查资料，赵洪璋1949年到1952年在西北农学院实习试验场工作，1955年选聘为中国科学院院士（学部委员），和父亲的叙说合上了。

父亲说，种小麦面临很多问题，抗病虫害，抗倒伏，小麦成熟后既要产量，还要小麦出粉的质量。农民只是去种，想不到如何去解决，农学院的专家们会研究这些事情，所以农民对农学院的老师很是崇拜的。

六十年代赵教授的丰产系列开始推广，种“矮丰三号”的时候，小麦产量就能达到500斤了。所以从这个时候开始，我们就可以比较经常的吃到麦面了。父亲说的这里的时候，脸上有些兴奋。

曾经有位朋友和我聊天的时候，他不解地问我，你们关中农村招待客人，总是说“给你下碗面”，不知道说“给你炒几个菜”。我现在可以给他回答：吃上麦面粉擀的面条，真是最尊贵的待客之礼了。

我是八零年上的小学，那时候上学自己带馍当早餐，谁要是拿个“麦面馍”都要自豪的在班上显摆显摆，小心翼翼的给好朋友“掐”上那么一点点分享。一直到村子里都种上了小偃6号，大家才敞开的吃麦面馍了。

小偃6号亩产七八百斤，产量大了，小麦才不那么显得珍贵了。父亲说，粮食多的吃不完，可以换米换西瓜，玉米面馍成了历史。

我又查了查资料，小偃6号小麦种子，是由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原西北植物研究所所长李振声院士，和他领导的团队所培育的。从他开始研究工作，直到小偃6号小麦品种的成功出世，经过了25年的时间。

在网上搜赵洪璋教授和李振声院士，发现他们的成就都跟杂交小麦有关，赵洪璋教授有“杂交小麦之父”的称号，李振声院士也被称为“小麦远缘杂交之父”。目前李振声院士还健在，赵洪璋教授1994年因病去世，新闻报道说：赵教授去世后，成千上万的干部和群众到西安殡仪馆吊唁，许多都是自发赶来的农民，挽幛落款都是“某某县人民”“某某乡人民”“某某村人民”。

“人民”二字，就是对科学家最大的颂扬，上帝保佑不了老百姓吃饱肚子，只有人民的科学家才能保障老百姓吃饱肚子。

面对处于小麦主产区北方的孩子，面对着不能准确的回答出小麦收获季节的孩子，我还是很忧虑的。

小麦黄了，正在开镰，带孩子到麦田里转转，对于人民科学家，这就是最好的纪念。

图文作者 | 二笔先生 | 陕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