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为什么不能被原谅

写完文章，我审视了自己的标题《肖战为什么不能被原谅》，有一种诧异的感觉。

本意我只是想写一篇关于他所面临困境的分析，但这个标题读来，似乎又有一种“反肖战er”战斗檄文的感觉。

但这种错位感，恰恰也是肖战面临的困境吧。

一

肖战工作室的姑娘们，或者与她们合作的乙方公关团队们，写了一封以肖战对外公关来说，最长的道歉信。

1000字左右。怎么说呢，有点中学生检讨书的感觉。

反正从头到尾都是我错了。

一开始这样写可能还好一点，但现在就不太打动人。

道歉信该怎么写，后面说。

自从AO3被wall引发公关危机以来，肖战的相关争议并没有停止。

一会有所谓幼儿园老师带孩子应援肖战事件。

一会有各种爆吧、人肉、炸号。

最终引来了新浪约谈肖战工作室（当然也有某部门一纸禁令的原因）。

事情的导火索是有人质疑肖战粉丝买死去用户的微博账号来打榜，引发众怒。新浪给出调查结果是一人三个账号自导自演博关注，和肖战粉丝没关系。

这个事情发酵的很大，肖战粉丝觉得新浪处理不及时还甩锅，反肖战的阵营觉得新浪在包庇肖战。双方都不满意新浪的处理结果。

但约谈后，肖战工作室道歉。

一般约谈这个词，多用于国家有关部门与企业沟通。比如工信部约谈滴滴、工信部约谈百度，诸如此类吧。

一般发生了约谈，即是坏事，又是好事。

是坏事，说明影响力已经很大了，无论影响力是自下而上的还是自上而下的，都到达有关部门要回应一下的地步了。

压力山大。

但说是好事，是因为能够约谈，就还是有一个沟通的姿势。

一般来说，约谈约等于给你整改的时间和机会。

最怕的就是没有约谈，直接没了，下架了，自己关了。例子就不举了。

所以新浪微博约谈肖战工作室，还蛮滑稽的。

且不论微博就是因为饭圈文化而复兴的，一个商业平台约谈一个商业主体，多少有点沐猴而冠的意味。

类似于当当发了一个声明：

李逆国庆，悍然纠集了30万大军，哦不是，是30个大汉，对当当不宣而战，我当当员工上下前仆后继，浴血抵抗，谱写了一曲……

这就这么个感觉。

二

肖战陷入了一场可能无法获胜的战争。

假设我是不持立场的，那么我看到的画面是肖战粉丝中的极端那一批，和一大批因为包括AO3被封在内的各种事情而成为黑粉的人不断混战。

其中还不断掺杂着所谓的“黑子反串”问题，也就是肖战的黑粉假扮成肖战粉做出一些极端举动。

比如黑粉在QQ群里黑粉假扮肖战及粉丝散布敏感政治言论。

总的来说，这场战争类似第一次世界大战里，发生在西线的战壕战。

我以前文章里写过。全世界最好最优秀的军人，在泥泞的战壕了进行毫无意义的血战，推进1-2公里就是重大进展。

最后终结一战的是美国参战和俄国革命等。

也就是说打到最后，会有一个巨型外力出现，也许最后都消失了，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怎么消失我就不说了。

但如果我是肖战黑粉，大概这是我最想看到的结果。

所以很多意见领袖已经开始说，有点可怜这孩子，就是这个道理。

资本是残酷的，抛弃一个商业风险高的小鲜肉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饭圈模式也决定了，凉了就凉了，一旦在饭圈凉了就无法从饭圈回来，一个帅哥没了就复制另外一个帅哥。

要回来只能通过更高级的形式，比如演一部特别牛逼的电影、电视剧等。还是挺不容易的。

我相信没有人会相信还有肖战变成张颂文老师这样的剧本。

很多人惋惜也在于此。

毕竟男孩子长的好看，又不是什么恶。

三

很多肖战的粉丝又心痛又着急。

觉得为什么舆论就不能放过我们家哥哥呢。

明明哥哥这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

我把灭不尽的极端粉和极端黑放到一边去，从根源上来说，肖战现在面临的困境是一个社会文化乃至政治学意义上的困境。

简单来说，什么是饭圈文化?

饭圈文化来自日韩。

日韩文化最突出的是什么？是仪式感、是符号化、是社团化。

日韩做这一套，是为了尽可能的收割粉丝的商业价值。

每天打榜，每天控评，每天要做12345，不做不是粉丝……

本质都是为了挣钱。

但这些仪式感、符号化、社团化最接近的东西是什么？

是宗教。

回到中国历史的传统。

中国的历史，也是一部世俗反宗教的历史。因为传统的皇权是不能允许宗教威胁到世俗权威的。

所以才有了传统的三武灭佛，才有了清朝皇帝要身兼宗教领袖（乾隆又被西藏尊为文殊皇帝）。

不光皇权如此。

中国精英文化圈，核心强调的，是君子不群，君子不党等概念。这里虽然有心身养性等的范畴，但也包括对社会的理解。

在大部分情况下，中国的士大夫阶层是高度反感和警惕这种仪式化、符号化、社团化的民间行为。

但到今天，士大夫这个阶层没有了。但是社会舆论的内核还在。

中国的精英阶层，无论是政学媒，都不可能对所谓饭圈文化有任何好感。

中国精英阶层骨子里就是反这一套东西的，要借机赚钱的除外。

公平正义、民主法治、科学环保等等，都是可以接受可以讨论可以掰扯的。

但对不起，饭圈文化，舆论和精英阶层骨子里是不可能喜欢和有好感的。

也许很多小妹妹们觉得，为什么我们要在于那些舆论的意见？我又不看那些报纸。

不看报纸，并不代表了舆论没有力量，舆论也不限于一张报纸或杂志，严格意义上，舆论是由严肃影响力的人所组成的。

所以，尽管饭圈的人数众多，但当离开了微博、QQ群、同人站……与我所说的中国几千年来的那种社会精英阶层的思维习惯相比，是非常渺小的。

也就是说，圈地自萌没有问题。但一旦破圈，一旦成为社会现象，还是负面的社会现象。不被严厉批评和压制是不可能的。

如果后面不是有更大的企业平台帮忙斡旋，肖战作为一款【产品】，可能早没了。

很多肖战的粉丝可能觉得很委屈，明明饭圈到处都有，就是不能放过我们呢。

但除了很多过于极端的具体现象外，根子上，饭圈文化闹到全社会都来关注讨论，是由肖战而起的，不批判你家哥哥批判谁呢？

东亚社会有一个传统，叫做【喧哗两败】。

什么意思，也就是只要闹事，先不问是非，都处理。公安机关处理普通人的争执打架，一般来说，只要动手了，就都回去处理吧。

本来两边都要处理，但对面并不存在一个叫做“反肖战”的人或者机构，所以也只能继续批评肖战。而肖战也不可能找到一个机构说，我们停战吧。

所以，对于精英阶层来说，世界上或许根本不存在所谓健康的饭圈文化这东西。饭圈文化只要破圈，就会注定是一种让人不安的现象，然后就是等一个导火索的到来。

AO3举报、还有各种贴吧爆吧也好，幼儿园老师带着孩子应援也好，都是源源不断的萨拉热窝事件而已。

所以，我一直觉得，肖战和他工作室的几个小姑娘，从来没有想明白以上那些道理。

四

所以我也会一直有点同情肖战。

事到如此，已经完全超越了他可以掌握的范畴。

正如一战爆发后，几个参战国只能一直打到本国发生革命垮台，精英阶层里其实想停战的不在少数，但大家已经不知道怎么停止了。

最后美国百万大军登陆欧洲，德国终于打不动了。

所以尽管肖战不断道歉，但他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既不可能管住自己这方的神经病，也管不住黑自己那方里的神经病。

那怎么办？

可能还是有几种方式处理。

第一种，尽快实现切割。不光是和几个所谓粉头切割，甚至是需要和整个饭圈文化做一个暂时的切割。

也就是说，从此以后，那些所有仪式感、符号化、社团化的东西，都和我无关，我停止一切和这些行为的一切主动甚至被动关联。以后所有的应援也好，胡闹也好，我都绝不会接受。

其实肖战已经在很早的道歉信里说过，我不需要应援了，多少就是有点软切割的意思。

但到这个地步，不需要应援其实已经没用了。

而我所说的切割，甚至是一种硬切割，举个例子，微博不再允许任何评论转发。

说人会说那这和灭号有什么区别？不就是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吗？

客观来说，是有点这个意思。

也就是说，肖战要在一段时间里停止从饭圈那里获得任何受益。只有这样，舆论才能接受这是一种有意义的切割。

这个损失当然很大，要不要采取只能自己评估。

就当休克疗法。

第二种，尽可能达成和主流舆论的谅解。

前段时间GQ有一篇稿子，《咪蒙不再制造咪蒙》，争议很大。有人批评这稿子是给咪蒙洗地。

稿子是不是安排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效果是，很多人通过这篇稿子对咪蒙有了谅解和宽容。

和主流舆论达成谅解，不是像一个中学生一样，重复100遍我错了。而是要去讲一个故事，是以一种讲道理通人情的方式，去还原自己的挣扎。

到这个地步，公开信已不是最好的方式了，看看罗志祥老师的公开信翻车就知道了。

除非每一个字都是我手写我心。

还有就是接受一些主流媒体的采访，不一定是媒体，也可以使有影响力的人。不要去回避那些争议问题，以一个人的方式，去向公众展现你的人性。

作为人的喜怒哀乐，而不是一件完美无缺的宋代白瓷。

这是达成谅解的机会。也就是赢得共情。

这是最高级的公关。

共情，不是一个适用于饭圈的词汇，但共情是一种人类普世的心理状态。从美国到中国，从下周回国的失败企业家到喜欢看书的东莞工人，都是适用的。

以上两种方式，宜一同使（食）用。

我也称之为从神变为人。

什么叫做从神变人。日本战败以后，昭和天皇有一个《人间宣言》，也就是这个作用。唯此，才能被谅解。

听着有点无条件投降的意味，其实能处理好，也是一种浴火重生吧。

另外，饭圈的畸形和我国文娱产业的堕落不无关系，所谓“夏季特饮”剧除了贡献出一个个鲜肉帅哥和引发饭圈疯狂撕逼的cp，还有别的吗？

舆论与其围绕饭圈下功夫，不如鞭策一下文娱行业的发展吧，这才是根源。

另外，还有两篇旧文，和本文有重合，一篇关于肖战，一篇关于一战。供参考。

肖战与ao3事件：孩子们的信仰与恶臭

一战背后的逻辑：1600万人死于贵族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