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集宁旧事》节选——第三十一章

作者 林艾

赵大川因为在集宁解放前夕策反国民党守城部队有功，解放后被分配到了市公安局工作。和平年月远离了战争的硝烟，赵大川又是吃皇粮的公家人，所以，大岚的父母就欢天喜地的把女儿嫁了出去。新社会那些八抬大轿、吹吹打打早已过时，政府提倡勤俭节约，新事新办。赵大川和大岚的婚事就显得简单许多。婚礼仪式于星期六的晚上八点钟正式开始，宾客们在自己的家吃过晚饭以后，便来到张灯结彩的市公安局会议室。单位的同事们把办公桌椅摆成了椭圆形状，桌上放了些喜糖、喜烟、瓜子、茶水等食物，这样的婚礼与茶话会有些大同小异。

单位举办婚礼仪式双方父母和亲戚一般情况不参加，中午家里摆下的三桌席面，已经邀请了亲戚们吃过喝过。也就是家里办家里的，单位办单位的。同事们两元三元凑了份子钱，给新婚夫妇购买了暖壶、线毯、脸盆、衣箱等生活用品，并在这些物品的上边用红纸写上某某赠送的名字。一方面象征着同志之间的友谊，另一方面也怕黑地擩了暗财，这钱物都不知道是给谁破费的。

单位的领导和同事们就坐以后，主持人便宣布新婚典礼仪式正式开始。首先由新郎和新娘三鞠躬，然后让新郎新娘介绍恋爱经过。大岚扭扭捏捏张不开口，躲在赵大川的身后不敢抬头。赵大川便大大方方地讲了前几年刘秦泰引导他参加革命认识大岚的过程。

大家听完以后觉得没劲，有人说这不叫恋爱经过，像是参加革命的经历。小青年们便起哄，“往深挖掘，比如亲嘴或者搂搂抱抱。”

赵大川不卑不亢挺着笔直的腰杆就是不开口，大有一问三不知，视死如归的凛然神气；大岚脸红脖子粗就像喝醉了酒，低着头双手拈着红绸缎大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新娘羞羞答答的样子引起了众人的兴趣，大家便让新娘介绍恋爱经过。这下子可给大岚出了道难题，她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我看见他是个正经人，就……就想和他成家。”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恐怕今天晚上就不正经了吧？”众人又是一片欢笑声。新娘羞涩地用双手捂住了眼睛，新郎虽然故作镇静，但还是不敢正视大家，低着头瞅着自己的脚尖。

主持人看见场面有些尴尬，便适时转移话题，进行新婚礼仪的第三项夫妻双方接吻，会议室又是欢笑声一片。赵大川的脸颊微微发红，微笑着噘起嘴巴试探着亲吻媳妇。大岚用手挡着赵大川的嘴，对着这么多的人与自己的男人接吻多难堪，她可不想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

大岚的不配合态度引起了众人的不满，和自己的男人亲个嘴也不是上刀山下火海，这样扭扭捏捏哪能早生贵子？赵大川看着大家不依不饶便用力抱住大岚，在她的嘴上响亮地吻了一口，众人欢呼雀跃，好像会议室的屋顶都快掀翻了。

婚礼的第四项是新郎新娘吃喜糖，一个小伙子站在凳子上手提红线绳系着的糖块儿，让新婚夫妇俩一块儿吃喜糖。大岚已经被赵大川当着众人的面亲了一口，也就撕破了脸面，新娘与新郎上前嘶咬红线绳拴着糖块儿的一瞬间，发猴的小伙又将糖块儿提了起来，新娘新郎的嘴又碰在了一块儿，众人又是一片欢呼声。赵大川看准机会一口把喜糖咬住，众人又说不算，两个人密切配合才算数。赵大川对提红线绳的小伙说：“差不多了，留些后路吧，你娶媳妇那天，看我怎么整戳你。”

有人立即起哄，“不准走后门，谁要心慈手软就让他靠边站！”大家又是一片欢笑声。

提红线绳的小伙慑于赵大川的“恐吓，”不再往高提手里的红线绳，新郎新娘完美无缺地将喜糖含在了嘴里。这个节目总算完成了，大岚长长地吐了口气。

婚礼的最后一项内容是联谊舞会。众人把桌椅挪到墙角，清理出场地以后，便把留声机的唱针放在唱片上，大家在悠扬的乐曲声中轻歌曼舞。这下子大岚和赵大川由主角变成了配角，他俩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注视着成双配对的男女们变换舞步，又像蝴蝶般的飞舞旋转。

大岚小声对赵大川说：“你可不能学跳舞。”

赵大川问：“为什么？”

大岚说：“跟别的女人搂搂抱抱在一起，成什么样子？”

赵大川说：“人正不怕影子斜，男女一块儿跳跳舞又怎么啦？”

大岚说：“反正我不许你搂别的女人！”

赵大川还在进一步戏谑新婚妻子：“隔着衣服呢，肉和肉又没挨着。”

大岚白净不久的脸又红了起来，她说：“流氓，你们男人全是流氓！”此刻单位值班的小张来到赵大川的身边小声说道：“赵科长，王局长让你去一趟。”

赵大川便对大岚说：“我去去就来。”

赵大川走进了二搂的局长办公室，他看见李副局长和张刑侦科长都在，连忙问道：“领导有急事？”

王局长说：“刚才桥西二道巷的一家民宅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凶手已经逃离现场。你刚从自治区学习刑侦技术回来，要配合刑警们尽快破案，看来你今天的洞房是入不成了。”

赵大川给领导们敬了个礼，“工作要紧，以后的日子长着呢。”领导们听了哈哈大笑。赵大川细琢磨自己的话里有毛病，他挠了挠头红着脸退出了局长办公室，走进值班室对小张说：“上楼告诉你嫂子一声，说我有任务出去了，婚礼结束让她自己先回家。”

赵大川下到一楼技术科办公室，把胸前的大红花摘下，无言地笑了笑。在特殊岗位上工作，随时都要出警。赵大川又把西装脱下把警服穿上，听见门口的吉普车已经发动起来，便与同事们一块儿赶往案件现场。

案件现场一个中年男性面朝下趴在炕上，双腿还耷拉在炕沿下边，从死者头上的淤血分析，他的死亡时间应该没有超过一个小时。赵大川用一个小镊子翻开死者的头发，在伤口上详细观察。赵大川指着死者的伤口对刑侦队长说：“凶手用钝器猛砸死者的后脑，导致死亡的主要原因。”

刑侦队长说：“你是说凶手用斧头或者铁棍砸在受害人的头上致死了人命。”

赵大川说：“从不规则的圆形伤口分析，应该是斧头所致，凶手下手很重以及残忍角度上分析，凶手应该和被害人比较熟悉，他乘其不备突然猛击死者的头部，致使被害人来不及反抗便倒了下去。”

刑侦队长接过话头说：“这样就不排除凶手和被害人的关系比较密切。”

赵大川说：“应该是这样。”

刑侦队长说：“犯罪分子在一个多小时前实施的犯罪行为，也就是二十一点左右，如果他是用斧头打死了被害人，他是不敢带着斧头逃窜的，犯罪分子使用的凶器应该在屋子或者院内。”刑侦队长便指挥手下的警察们寻找作案工具，没用十分钟便在院子的柴火垛内，找到了还沾有头发和血迹的斧头。

被害人的家被翻的乱七八糟，警察们达成了共识：凶手对被害人的情况了如指掌，趁其不备，举起斧头将被害人打死，然后翻箱倒柜拿走钱财，慌忙逃走。

刑警队长和赵大川带领警察们连夜排查与被害人关系密切的人，后半夜在李长庆村找到了玻璃图村的张四根，他说家住马桥街的张四根近来一直和被害人来往频繁，两人好像在做皮毛生意。办案警察从集宁东郊直奔西郊，天亮时将正在被窝做好梦的犯罪分子一举抓获。在人赃俱全的情况下，犯罪分子不得不低下头来。他一点儿都没想到，作案不到十个小时便落入法网。

赵大川在新婚之夜没有入成洞房，但得到的比失去的多，因破案迅速立功受奖。但由于自己口误说是“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就成了同事们的口头语，经常问他什么日子还长着呢？他总是无言的笑笑，难道自己说的不对吗？夫妻生活日久天长，失去的可以再补回来，发生了人命关天的案子，失去了最佳的破案时机，让凶手逍遥法外，有可能对社会造成第二次危害。执法者不作为就等于犯罪，赵大川对自己新婚之夜没有入成洞房一点儿都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