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迹天涯的孽子

(小说)文/林艾


浪迹天涯的孽子

为了便于抒发情感,这篇文章我决定用第一人称叙述,希望读者喜欢。

一九七零年初春大地刚刚解冻,我便踏上了西去的行程。国家一九六九年再不提倡红卫兵大串联,不但减轻了交通压力,也使出行相对正常。火车驶出集宁南站没多久,乘警便带领着工作人员查票。因为我是无票乘车,在卓资山火车站我被轰了下去。当时正赶上一辆东去的列车停下,我下了这趟车又上了东返的车。我是一个没有目的地的“旅行”者,有了刚才的经验和教训,上车以后便与乘警和列车员捉迷藏。遇有查验车票,不是躲进厕所,就是藏到座椅下边。乘客大部分都是单枪独马,与自己无关的事情除了不闻不问,有的还替我打掩护,告诉我查票的走了。我便从座椅下钻出来,朝他们耍鬼脸、眨眼睛。他们或许也喜欢我这个流浪少年,我的脸上也没贴着坑蒙拐骗,无恶不作的字样。所以,绝对不能从相貌衡量一个人的标准,骗子手说的总是良心话。

浪迹天涯的孽子

我在座椅下一觉通明,黎明时分火车到达了北京的永定门车站。那时北京南站与集宁南站的规模差不多,不太宽敞的候车大厅破旧不堪,如果说北京站像宫殿一般,这里简直就像平民窟。走出站房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我真想像电影《闪闪的红星》中的胡汉三大喊一声:老子又回来啦!

此刻还没到上班时间,街上的行人不多,我在车站附近随便溜达了几圈,又返回了站房。我的眼睛四下漂移,神情不定。如果我是警察在大众广庭之下,一眼就能认出谁是贼,因为贼的眼睛总是瞟着猎物。我看见一个单身旅客把背包放在座椅上,走进了卫生间,周围并无他人。我不慌不忙提起背包就走,没有任何人发现我手里不是自己的包。我出了站房快步走进一条里弄,在一棵大槐树下快速翻阅背包,把里边的零钱和粮票装进裤兜将包扔掉。如果人心不足蛇吞象,还不让人家抓个正着呀!我随后上了一辆公交车,一路上还给年岁大的让座。他们感激我还来不及呢?我的脸上也没写贼字,谁又能把我当做贼。当公交车行驶在前门大街附近,我便下车消失在了茫茫的人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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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六必居”附近的小饭馆吃过包子,喝过豆浆以后,我步行来到了天安门广场。一眨眼一年多了,我第二次来到了这里。第一次是在大串联时期,到天安门广场去见毛主席,事没如愿就回去了。这次时间充足,我东西南北转了个遍,过足了世界上最大广场的眼瘾。随后,我又在前门附近乘坐地铁转悠。地铁的每一个车站风格迥异,山水般的大理石立柱,星光璀璨的天花板,这里真是地下天堂。

走出苹果园车站有通往香山的公交车,我毫不犹豫快步上车。沿途的颐和园与香山组成了一幅和谐的图画,近处的楼台谢阁金碧辉煌,远处的宝塔古色古香,能工巧匠们把人间最美的景色浓缩在了一块儿,让人流连忘返。我坐在香山幽静的密林中,记忆中的往事像电影镜头般的在眼前回放。我曾经也是学习雷锋的积极分子,打扫教室卫生从来不怕脏怕累;我的学习成绩也曾名列前茅,受过老师的表扬和同学们的赞赏。但随着青春期的到来,我身体开始躁动。在人生的关键时刻,流浪途中遇上了刘姐,她指使我们偷盗,教唆我们犯罪。罪恶的孽种一旦蔓延,便像抽大烟一样上瘾,明知这样下去没有好结果,但就是收不住手。从另一方面来说,同学们谁又能像我这样西上兰州,东去北京大开眼界。人活一世不就是为了享福二字吗?一旦上了贼船,便没有了退路,只有大胆地往前走啦!

一天下午,我在王府井东安市场偷盗钱包得手后,被一个男人盯上了,我走出商店大门,他紧跟在后边。我不敢撒腿跑,北京人觉悟高,如果有人喊抓贼,市民们立即响应,真是插翅难逃。我们前后走进了东安门附近的一条胡同。后边那个人一把抓住我的手说,把钱包掏出来。我说你的话我听不明白。他说你跟我去局里就明白了,我是便衣警察。我如雷击顶一下子瘫倒在地,规规矩矩地把钱包给了人家。

这个人什么时候走的,我一点儿都没注意。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为啥便衣不在人多的地方抓捕我呢?肯定遇上了“黑吃黑”的同行。我真是天下最大的“傻帽”,冒着被抓的风险,好不容易得到的“外财”,一咋乎就规规矩矩地给了人家。我搜肠刮肚着假警察的长相,这个家伙三十上下,眼角上方有一条明显的疤痕,再遇到一定不能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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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以后当我走进了西单商厦,我的眼神几乎与疤痕眼皮的男人对在了一块儿,他好像还朝我点了点头。干我们这行的,眼睛每时每刻瞟着别人,寻找猎物下手。我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说,把钱包还给我。疤痕男人微笑着说,兄弟,咱们到个清静的地方谈谈。我不敢大声嚷嚷,要是惊动了警察,岂不是自投罗网。我便随着这个男人走进了西四的一条小巷,这个男人一声口哨,一下子蹦出两个后生前后夹击我。疤痕眼皮男人说,给我好好教训鸭的,我他妈玩妞,他还穿开档裤呢?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两个后生拳打脚踢,我抱住脑袋任由其他部位受疼痛,把脑袋打坏可就全玩完了。他们三个什么时候离开的,就像三天前规规矩矩交给人家钱包一样,一概不知。我颤颤巍巍地来到大街上,行人们看着我鼻口流血,同情问道谁干的,需要报警吗?我茫然地摇了摇头,向空旷的长安大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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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冤家路窄,没过三天我又遇上了疤痕眼皮男人,他讥讽地看着我说,这回你知道我是谁了吧?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在人家的屋檐下,还抢人家的饭碗,不得不低头。疤痕眼皮男人请我喝了碗面条,他说你鸭的要想在北京混,就得听我的,我也不会亏待你鸭的。他的话语有些可笑,我啥时候成鸭了,再往深处想我早就是一只鸭了。只是北京与兰州几千公里的路程,他是怎么知道的。原来鸭是北京小青年的口语,他们相互称呼对方为鸭。

就这样我与疤痕眼皮男人的弟兄们结成了盗窃团伙,两个月以后我在前门大栅栏附近偷盗,被那些带着红袖章的大爷大妈扭送到了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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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还没有身份证一说,我招架不住人家的严刑拷打,就把在京的所作所为全盘交代。在我的配合下还把疤痕眼皮男人的犯罪组织一网打尽,这样说来我还算有功之人。但我的检举揭发并没有换来人身自由,因为我有前科属于偷盗惯犯,不给点儿颜色不足以教育别人,我受到了一年劳动教养的处罚。

劳动教养期满,我又一次“荣归”故里,父亲就像没我这个儿子一样不问不理。压抑的气氛使我透不过气来,他还不如像上次那样咆哮如雷揍我一顿,双方也就扯平了。没过多久我们这一届初中毕业生要去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我这个小学都没毕业的“知识青年”便立即报名前往,只要离开家去哪儿都行。在农村的两年来,我几乎没有劳动过几天,还像以前一样到处转悠。所不同的是再也不敢偷盗人家的钱财,劳动改造的日子真不好受。

两年以后,本地的化肥厂招工,我顺利选调回城当上了工人,那个年代只有当兵或者知识青年才有资格享受这种待遇。两年以后我又进了行政单位,当然这一切都离不开父亲的“关照”。别看平时我们之间疾恶如仇,关键时刻白猫黑猫谁跟谁是一家人特别分明。父亲落实政策提拔使用,旗革命委员会副主任兼分管劳动人事部门。他的儿子尽管受过劳动教养的处罚,但也属于可以挽救的青年。这种事情怎么定性都不为过,如果是地富反坏右分子的子弟,这辈子休想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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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文化任何工作都难已胜任,父亲便通融单位领导让我跟车(学习驾驶技术)。那个年代有车轱辘一转,给个县长都不干一说。计划经济物资匮乏,司机出门在外捎带一些烟酒、糕点等短缺物品,人们管你叫大爷。那几年真是我一生中最为扬眉吐气的日子。在我二十二岁那年,父母给我从河北老家娶回一个农村媳妇,想必父亲最清楚儿子,他熟知荷尔蒙的威力,如果儿子把控不住,他的一切努力岂不付之东流。

我这个媳妇不爱多讲话,但洗衣做饭也算勤快,居家过日子挑不出任何毛病。我说东她不敢往西,我也没骂过打过她一次,为什么她总是战战兢兢的呢?夫妻那事儿她就像一块儿出气的肉,再折腾也唤不起一丝的激情。这使我想到了刘姐,她总是把我挑逗得云里雾里,欲罢不能。

开车这种职业云游四方,经常在外难免有外遇,有时候一碗面条就能同床共眠。几年来从十七八的少女到三十出头的婆姨,我与无数女人染指。你愿意我愿意脱了裤子就便宜。多大点儿事儿啊?不就是肉跟肉挨挨吗?

一天,我去大同口泉拉煤返回,路边一个年轻女子搭车,我便打开右车门让她坐在了副驾驶座的位置上。开车这种营生整天一个人行车,特别无聊,路上拉个客啦呱啦呱也是一种享受。年岁大的“棺材秧子”我不拉,小伙子也不感兴趣。一看到年轻女人,我的两眼便冒绿光。我与人家随便调侃,也就是哪里人,出来干什么等闲话。她说是永善庄的。我问今年多大了,她回答二十一啦。我又问有女婿没?她说今年春节办喜事。我问她女婿做什么营生,她说在丰镇当木匠打家具。我说晚上回来吗?她说半月二十天回来一趟,大哥来我们家串门吧,我给你搓莜面熘鸡蛋汤汤。我说我不爱吃莜面。她说那咱们就油炸糕炒鸡蛋。我说这还差不多,我怕碰上你公婆。她说我公婆不在一个村。呱啦到开心时刻,我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车到她们村口扔下几块大同碳作为回报。我俩就是驾驶室里兴风作浪,过往车辆飞驰而去,大家都忙着跑运输,谁操那份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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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辆来到永善庄路口,这个女子下车前改了口气,跟我要五百块钱,我说就你这样的最多值五十块钱。女子便躺在车前大声呼喊救命,说我强暴了她。周边的村民们便围了过来,人家相互认识,一个中年男人说你还不脱下裤衩抽他。女子哭得惊天动地,过往车辆停下看热闹,不一会儿便造成了交通拥堵。我被村民们扭送到了当地派出所,我与那个女子的口供不一样,但发生性关系的口径一致。当天夜里我又被押送到了丰镇看守所。案情经过审理强奸与通奸的性质不同,我还有前科流氓偷盗等行为。我又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押送到内蒙古监狱接受劳动改造。

好人与坏人的界限如此分明,前几天我还貌似君子,一眨眼便成了罪犯,并且栽在了一个村姑的手里。我在心中暗暗发誓,出狱就把她碎尸万段。这次与以前接受劳动教养大不相同,每天从早到晚往砖窑运砖出砖,送砖坯还好受点儿,出砖要经受高温的炙烤,经常有人晕倒在地。吃得是白开水煮白菜,比少年流浪都难忍。我们就盼阴雨天,这样也能歇上几天。我们隔壁就是女牢,憋屈难受便大声唱歌。那边一首《山不转路转》没等结束,这边电视剧《水浒传》的主题曲《好汉歌》声又起,双方相互加油的声音不绝于耳。喧嚣的声音惊动了高墙上的看守,年轻武警枪口指着我们,大家不再嚷嚷。可她们那边有人就把裤子脱掉,小战士只好转过身子不理睬她们。

一个狱友和我们讲过这样一件案例,一个女囚被判了死刑,上诉等法律程序完毕准备执行时,发现她怀孕了。经过调查原来女囚用色相勾引看守,这个看守值夜班便以审问案件为由,把她单独带到值班室发生性关系。这件事情把案件弄的非常复杂,女囚要等生下孩子才能执行,后来改判为无期徒刑。从此以后监狱改为每班必须有两名看守人员,避免类似事情的发生。

每当放风时刻,我们便和女囚们往一块儿凑,看似年轻美丽的容貌,一问案情就是杀男人。她们说昨天一个杀男人的让枪毙了,大家看着她用过的被褥一晚都不敢睡觉。我说你们为啥这样凶狠呢?她们说受不了男人的打骂。在他们熟睡的时候,用菜刀或者斧头一下子送他们上了西天。看来老婆不能欺负,一旦发怒比男人都心狠手辣。

经过三年有期徒刑的惩罚,我的工作没了,家庭没了。真是老婆离婚,孩子送人。我就像狱友们说得那样,辛辛苦苦十几年,一下子回到了解放前。父亲经受不起我这样没完没了的折腾,得了不治之症。在他弥留之际,我跪下有生以来第一次向他忏悔,说我禽兽不如,你们为啥不在襁褓中掐死我。父亲老泪横流,他颤颤巍巍的说,在你们成长的关键时期,我没有尽到责任。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也是苍天对我的惩罚!母亲一下子扑到了父亲的怀里,咱们家可不能没有你这个顶梁柱呀!父亲怒睁着双眼,他是死不瞑目。

父亲的离去使我一下子成熟了不少,我再没有找那个陷害我的女子算账。人常说自己身上没屎,苍蝇不往上飞。

通过我这位老同学的故事,或许对每个家长都有所启迪,孩子在青春期最容易出事,跟上啥人学个啥样。如果我的老同学父亲能够正面管教,给予孩子正当的教育和家庭温暖,孩子会离家出走吗?如果在流浪的路上没有遇到刘姐那样的教唆犯,也就不会沾染上偷盗嫖娼等恶习。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但愿每一个家长和孩子引此为戒,树立正确的人生观,才能成为国家和家庭的有用之才。

(部分照片网上下载,如有不当及时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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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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