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童年记忆深处最有趣的冬日回忆，就是姥爷在世时带我出去“燎荒”的经历。

小时候，因为家里人工作的关系，一到学校放假就把我送去乡下老家。

我又是独生的一代，没有兄弟姐妹做玩伴。暑假的时候还好，可以和邻居家的半大小子满村疯跑。但是寒假里，和我作伴的就只有姥姥和姥爷了。

乡下的冬天，是静谧且孤独的。连守门的大黄都每日恹恹的，呆呆地盯着老屋门口的枣树发呆。姥爷看我着实闷了，就会带我上收割完庄稼的地里“燎荒”。所谓“燎荒”，其实就是点一把火把地上的枯枝残叶烧掉，现在想来甚是无趣。但是在童年小小的我看来，那一簇簇的花苗是那么明艳生动。现在想来，可能我从小就是一个胆小怕黑的人，总感觉黑暗中会藏着一些未知的恐惧。所以我喜欢“燎荒”的火焰，它们亮了，黑暗就被驱散了。

我喜欢“燎荒”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可以在大火熄灭之后“捡漏”。大人们收割庄稼不会那么仔细，说不准哪个犄角旮旯就会漏下几颗花生，半个地瓜。待火焰熄灭，我就赶紧用姥爷特制的小木铲，在土里翻来翻去。等我找到好吃的，就会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去像姥爷“献宝”，在美滋滋地品尝烧烤美味。姥爷也总会坐在田埂上抽着“双喜”烟，笑眯眯地看着我在田里跑来跑去。

后来，我长大了，姥姥姥爷也搬进了镇上的楼房。如今，姥爷也不在了，伴着“燎荒”的记忆一起远去，却又深藏心底。只能依稀在梦中，再见姥爷慈祥的笑容。

02

2016年的春节，我是和老公在美国旧金山度过的。唐人街的华人过起年来，可是比国内要认真得多。同样的火树烟花不夜天，国内是年夜饭订外卖家宴，支付宝摇一摇抢红包，唐人街华人则是老早就去超市置办年货，逼仄的街道两旁摆卖着各式年画对联，恍如来到了80年代的小镇。

我俩在寻找酒店的途中，问路结识了广东籍的一对老夫妇。他们的父辈从广州来到美国闯生活，他俩从出生起就没有离开过唐人街，所以只会说粤语。所幸老公会一点粤语，所以我们连笔画带说也能互相“猜”到对方的意思。他俩的子女都不在身边，所以很孤独。但是老两口很健谈，并对国内的发展很感兴趣。但是当我们建议他俩回国过年的时候，他们沉默了，半晌才说：“父母都去世了，国内哪还有什么人呢？”

03

如果我跟现在的孩子说，我的小时候最盼望地除夕节目，就是春晚。他们一定会不可置信地摇摇头，然后继续低头刷手机吧。十几年前，我蹲在电视机旁，开心地听着解晓东唱着：“咱老百姓今儿真啊么真高兴，大年三十讲的是辞旧迎新。团圆饭啊七七八八围了一火锅，不知道吃啥喝啥大伤脑筋。”那时候，我们总以为寒假作业永远写不完，我爱的人也会一直在。

二十一年前，葛优在《甲方乙方》末尾，说出了这句台词：“1997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

这，就是生活。人生中的来来往往，每个人想要努力实现却又遥不可及美好梦想，都包含在里面了。

冬天的回忆，总是会带点伤感。也许是年终岁尾，我们都会拿年初的目标来比对，达不到的就灰心丧气。在我看来，大可不必。若这一年极好，就收拾妥帖好好存放；若这一年不好，那不如就随遇而安，快乐就好。

2018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虽然有很多遗憾，但我很快乐。那么，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