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与火车的故事

孩提的梦是枕着铁轨作的，而火车就是弹奏梦籁之音的大钢琴！从小听着火车的交响乐长大，人老几辈在铁路上工作，熟悉铁路就象熟悉自己身上汨汨流淌的血脉。那时，每每有客车从门前经过，我们就站在老槐树下对着它欢呼雀跃，似在迎车，又似在送行，仿佛与那开车的司机相识谙熟一般，梦幻着将来那司机就是我们中的xxx。

火车在轰响，岁月在流淌，我们在长大。

我家的大哥五岁就会看妹妹，六岁就学会了刺绣。一个男孩子能坐得住，大半天一动不动地做刺绣真是一道奇异的风景！许多人围拢来看，只见他用崩子将白兜兜崩紧，用五彩线上上下下认认真真地绣，那红花绿草竟也活生生的，凭谁看了都会夸他心灵手巧。每每此时，妈妈就高兴起来：“贵生从小就不一样，给什么玩具都扔掉，但只有一样会抓得紧紧的不松手，那就是小火车，小汽车，这孩子长大会是个开火车的？"……。

转眼，大哥上小学了，对于读书写字还祘有兴趣，然而成绩总是“鸭子一蹬腿"3分。父母责备他学习不上心，二哥就调皮地念道："3分好，3分好，不留级，不补考，3分是我的好宝宝。"逗得我们哈哈笑起来。然而课余回到家，大哥自有他自己的天地和爱好，拿起自制的小钉锤这里敲敲，那里打打，做个小东小西的，还挺象模象样的，真是心灵手巧，于是妈又说，这孩子将来会是个技术工人？……

每个家庭的老大都是家标誌性的人物，在他的身上寄托着父母的全部希望，弟妹们的所有寄托。

转眼，大哥已十五六岁了，出落得棒棒的，帅帅的。在我们的眼里大哥英俊潇洒，和蔼可亲，非常爱护弟妹是我们的骄傲和精神支柱。

就这样，在大家的殷切期盼中，大哥在铁路扶轮中学初中毕业了。那时，家里上十口人就靠父亲每月六十元的工资，生活是拮据的。于是，妈妈说："不要考高中了，考中专吧！早点工作帮帮家里。"大哥说："中!"于是，大哥考上了铁路司机学校，三年后，分配到洛阳铁路机务段工作。

全家人欢天喜地庆祝了一番：陈家的祖坟冒青烟了，大哥要开火车了……

我们都认为火车司机真是不错的职业，童年的梦想在大哥身上实现了！心中殷切地为他祝福。妈说：”带一个弟妹跟你去吧？"哥说："中！"于是，小小的我便跟着十九岁的大哥离开了家乡，到洛阳铁路子校上学去了。

十九岁，人生"少不更事"的年令，但在大哥，家庭重重的担子已经压在了他的肩上，已经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和父亲一起撑起了家的一片天。

上学的日子是孤独和寂寞的，闲暇我常到一些地方去游历。九朝古都的洛阳绝不乏游览之名圣。站在校园向北眺望，北邙山那隐隐隆起的一线的司马懿墓，城南的关林庙气势轩昂，相传是三国蜀汉第一大将关羽的首级埋葬之地，继续南行便是龙门山了，佛像林立，是北魏著名佛教圣地，东山上有白居易的陵墓……。

然而大哥呢？却没有这闲功夫！他的日程表上只有几个字：上班，跑车；跑车，上班。大哥的人生辞典好厚重，就仿佛他肩上的沉重的生活重担。然而大哥又是简单快乐一族，简单地让人怜惜，快乐地让人羡慕。休假时，他就听听豫剧，拉拉二胡。妈妈来时，我们一起去青年宫看马金凤的豫剧。大哥永远是辛勤乐观阳光的，此刻，他欢快的口哨声又迴响在我耳边。在司机学校时，他是校乐队的，他的二胡拉得挺棒的，经常参加演出。望着他，我会联想到家乡门前的大槐树，清爽干净，给于家的很多，索取于家的却很少。望着他，你会感到劳动是幸福和美好的。工作业绩呢？自然是蒸蒸日上的，他由司炉升成副司机一司机一司机长，仅只有屈屈几年时间，工作的优秀，令人赞叹不已。

很快，大哥升为机务段教育室的主任，上课时，他会津津有味地向学员讲述蒸汽火车一百多年的发展历史，有了火车，地球如何变小了，人和人之间距离如何拉近了等等。

六零年我小学毕业了，正是三年自然灾害最厉害的一年，老人们叫过"年馑"。妈说，回来吧，陕西情况好点，于是，我又转学到大哥二哥的母校铁路扶轮中学读书。

以后的岁月，虽然离开了父亲一样的大哥，但每个月大哥寄来的供我和二哥住校读书的生活费却是实实在在沉甸甸的，当时的二十五块钱，几乎掰掉大哥工资的一半。就这样继续到我高中毕业，二哥大学毕业。

这就是我的大哥！他是最使我感激给我鼓励的一个。多少年来，在凄寒料峭的岁月里，寒窗苦读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和怠慢，时常反思人生的不易，大哥的艰难，于是抱起书本认真地读呀读……。

大哥离开这世间已几年了，大哥是沉默的，是忠厚的，多年来义无反顾地履行着做大哥的职责。每每想到大哥的无言，就只会说一个字：“中"，就会为他的忠厚感动得流泪潸然。王昌龄有诗云：“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正是大哥无私人品的写照。

作者简介：陈秀瑛，网名，芳菲(秀瑛)，中学语文教师。出生于一九四七年十月。九十年代在西安晚报发表过回忆性散文巜爹的背影》，《亲娘套肩里》，后又在文化艺术报发表散文《无悔的付出》等，后搁笔二三十年。巜父亲》是《爹的背影》的一个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