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小五台快哉亭游记 ​

秦岭脚下的子午峪是我的家乡， 峪边有一山名曰小五台，幼时曾数次登过此山。记得上中学时有一次爱国教育课，语文老师姚晓春带我们上到了小五台的山顶。在一群古庙宇的废墟上，给我们讲了解放战争时期著名的“小五台战役”。并且还说道，这群庙宇就是当时国民党军胡宗南一部守军的驻地，解放军攻打小五台，牺牲了很多的战士。 当时我听得特别认真，我就坐在几个还能依稀看出来是用石条铺设的台阶上。台阶上积满了土，上面长满了野草。我听得入迷，不自觉的用手在抠石条缝隙里的土，突然抠出来了两颗长满铁锈的子弹，我吓了一跳，赶紧交给姚老师，老师拔下了弹头，往手心里一倒，结果倒出来一堆菱形泛着金属光泽的火药来。后来听说老师把那两颗子弹交到了县博物馆。

一想起这些，我便有了重登小五台的想法。 于是在一个假日的清晨，我轻装上路，直奔小五台而去。顺着山路逶迤上行，山路边是欢快潺潺的溪流，山上树木掩翠，空气中透出淡淡的清香。小五台的名气虽然比不上山西的五台山，风景更无法和黄山等名门闺秀相媲美，可是我总觉得小五台就像一个刚刚梳洗打扮过的小家碧玉，含情脉脉，带有一丝羞涩，自有她那诱人的情怀。 翻过一个小山头，山回路转处，突然在树林深处若隐若现有几间房子，似乎有户人家。刚好有些口渴，不如过去讨杯水喝。于是就沿着岔路蜿蜒前行，待走到近前，才看清楚，是几间草房。房前有一个不大的庭院，打扫得干干净净。转过身，在庭院的对面三五十米远地方的一个小山头上，还修建有一座凉亭，隐约可见里面有桌凳。顺着凉亭，一路石阶斜斜地通到了院子前，好一派悠闲自得的田园风光。“有人吗？”我问道，院子里除了我的回音，没有人答应。，于是我径直就走进了院子，几间草房的门都虚掩着。正对着我的草房门上有一副对联，一下子引起了我的注意，是用毛笔直接写在门两边的土墙之上，笔锋苍劲有力，似乎还带有一股飘逸之气，显示出写字人非同一般的笔力。看着对联，我情不自禁念出了声：“野鸟闲飞春山碧，竹帘倒卷静庭空。” 真没有想到，在这山野密林，居然看到了这么超凡脱俗的对联，会是什么人写的呢？难道自己来到了诗人王维的辋川别业？又抑或是杜甫终南山的草堂？我正想得入神，忽听得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回头一望来人，咦？有些眼熟，那不正是我中学时的语文老师姚晓春吗？二十多年过去了，老师虽然不再风华正茂，可是他却鹤发童颜，精神抖擞，背着一个采药人常用的背篓，手里拿着一把挖药的小锄，正健步向我走来。“姚老师”我喊道，老师有些惊讶，但他还是认出了我。

从老师口中得知，前几年从学校退休后，他和师母就来到了这里，搭建了茅草屋。平日里写字作诗，饮酒赋诗，偶尔上山采些草药，过着一幅世外桃源的生活，倒也怡然自得。 当得知我平日里也喜欢舞文弄墨时，老师顿时来了精神，他拉着我进到他的茅草屋里，只见几面土墙之上，全部写满了诗，我看得兴致勃勃，发现其中不乏我非常欣赏的诗作，有一首题目叫做《春日桃花岭采药遇细雨，北望长安》的诗这样写道：

云傍终南润桃花，鸟鸣林涧逐春芽。

遥望长安烟雨中，慈恩钟声到人家。

我正看得津津有味，师母不知什么时候已做成了几个小菜。老师盛情邀请我到他新建的凉亭小酌两杯。我也乐的奉陪，于是二人提着酒菜沿着石阶拾级而上，来到了凉亭，凉亭建在一个突出的小山头上，周围一人合抱的树木有好几棵，长的郁郁葱葱，枝繁叶茂，凉亭正好建在树荫下，由几根圆木和茅草搭建而成，里面有一圆形木桌，随意放置了几个木凳，显得质朴旷达。甫一坐定，老师就摆上了四碟小菜，全是他自己在山上采的山野小菜：凉拌恢恢菜、凉拌蕨菜、素炒人菡菜、还有一个菜我不认识，老师告诉我是素炒板蓝根。说话间，老师又拿出了一壶自酿的玉米酒，并告诉我说，此酒清醇甘洌，喝了不会上头。酒菜摆放停当，师徒二人便开始吃菜饮酒。亭子外面鸟语花香，翠色满目；亭子里谈诗论词，酒香飘飘。我们从唐诗说到宋词，从李白杜甫说到苏轼辛弃疾，我们谈论着他们的种种趣事，谈论他们的诗词。我们甚至每人都要吟几首他们的诗词，吟不出来就要罚酒。酒至酣处，老师诗兴大发，吟了几首新作。不知不觉，一壶酒在推杯换盏中见底。此时天色将晚，一片山风徐徐吹来，带来了阵阵清香。饮者、凉亭、山色融为一体，简直就是一副和谐的山水画，甚是惬意。此情此景突然让我想起了苏轼的一首词，便脱口问道：“此亭可有名否？”

老师答曰：“未有。你若有意，可赠一名。”

我站起身来，轻轻吟道：“ 落日绣帘卷，亭下水连空。 知君为我新作，窗户湿青红。 长记平山堂上，枕江南烟雨，渺渺没孤鸿。 认得醉翁语，山色有无中。”不知什么时候，老师也站了起来，手捻胡须，接着吟道： “一千顷，都镜净，倒碧峰。 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 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师徒二人相视抚掌大笑：“千里快哉风，快哉，快哉，此亭曰快哉亭也……”

作者简介：

王勃，陕西长安人。现居西安，供职于国企。曾从事医学20余年。古诗词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