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苦乐年华》连载——第十六章

作者 林艾

岳晓丽的父母费尽了心血也没能让女儿回心转意，母亲对父亲极为不满，要不是你把那个小吴弄进公司，晓丽怎么会认识他，这不是引狼入室吗，你真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呀？

岳总对夫人说，我觉得那个小伙子人品不错，让他在公司开小车，谁知道晓丽会看上了他？他与晓丽并不合适，晓丽年龄比他大，两个人的文化阅历又不同。现在他们俩人正在热恋的时期，你要是拆散了她们，一旦过激反而等于推给了对方。还不如来个冷处理，咱们也不说同意不同意，两个人时间长了，相互觉得有差距，到那时候自然就散了。

岳母严厉地说道，你这话不负责任，还让她们继续相处，年轻人做出了越轨的事情，到头来受损失的还是咱们女儿！

岳总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岳母说，你把晓丽从深圳调回来，在咱们身边也好看管呀？

岳总说，这样晓丽就会恨我一辈子！

岳母说，女儿的终身大事，不能眼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再说咱们还不是为她好，等她明白了，还不感激你吗？

岳总说，得罪人都是我的事情，你就当好人吧！

在总公司协调各部门工程进展情况的通报会上，岳总讲完了其他事宜，在没有私下和女儿沟通的情况下，断然宣布了岳晓丽回来的决定。借口说总公司管理财务的老王年岁已大，让岳晓丽接管总公司的总会计。

众人没有疑议，父亲当老总，女儿管理财务那是人家自个的事儿，谁还咸吃萝卜淡操心，管那狗扑耗子多管闲事的事儿！

岳总最后说，大家如果没意见，晓丽把那边的工作交给刘副总他们，赶快回来上班。

岳晓丽一点儿都没想到父亲会先斩后奏，一旦宣布老王离职，人家还有啥心思认真工作。如果财务出了乱子，后果难以想象。虽然她不能接受父亲这样武断的做法，但在个人情感与公司命运的关键时刻，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会议结束众人离去以后，岳哓丽愤怒地对父亲说，阴谋，你是最大的阴谋家。

岳总怜爱地看着女儿说，请你原谅爸爸，我也是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也看我们一天比一天老了，身边总得有人照顾。再说财务大权，不交给你又能交给谁？我们就你一个孩子，咱们这份家业最终都是你的，我的良苦用心，你早晚也会明白。

岳晓丽眼睛噙满了泪水说，我妈再怎么也是个家庭妇女，她说些过头的话，办些过头的事，我都能原谅她。可爸爸作为一个公司总经理走南闯北，什么样的大事没见过，你就这样无视女儿的感情……

父亲说，你还小不懂事，个人感情不是生活的全部。我从一个普通的泥瓦匠，发展到今天的这份家业，你知道有多难？张副书记的儿子又有什么不好，咱们和人家结亲就等于有了一座稳固的靠山，你为啥就不我替我想想呀？

岳晓丽说，在我眼里爸爸对女儿是疼爱的，可如今为了高攀官场人家，全然不顾女儿的情感，你还是以前那个老爸吗？岳晓丽哭出了声音，随后又说道，谁愿意嫁谁嫁？你们能把我俩远隔千山万水，但隔不断我和小吴的那份情感，我就是十年不嫁也要等着他。

父亲有些恼怒，你怎么越来越不懂事了，难道我还要给你跪下不成！

岳晓丽高声地喊道，小吴就是讨吃要饭，我也要跟着他……

父亲接过话头说道，这可是你说的，然后用力拍了把桌子，愤怒地走了出去。

岳晓丽为自己的狂言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她为了吴满玉全然不顾父母的亲情，彻底惹怒了父亲。在她返回深圳交接工作的旅途中，父亲已经通知刘副总把吴满玉辞掉了。岳晓丽一点儿都没想到因为她的原因，给他带来了这样的后果。

岳晓丽回到建筑工地找不到吴满玉便私下打问，张工悄然对她说，刘总打发走的，你去问问啥原因？

岳晓丽一把推开了刘副总办公室的门质问道，小吴犯了什么错误就被开除了？

刘副总微笑着回答，这要问你爸爸，我是执行命令。

岳晓丽吸了口冷气，愤愤不平地说道，阴谋，你们全是阴谋家！

刘副总摇了摇头有些惋惜地说道，没办法！我跟小吴谈的时候都不好意思开口。

岳晓丽不知道怎么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刘副总莫名其妙的地看了看岳晓丽，但还是以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口气说，每一个父母都盼望着儿女们好，你要到了我们这般年龄，想问题就和现在不一样啰！

岳晓丽鼻腔哼了一声，走出了刘副总的办公室，她马上给吴满玉打手机，那头传来了的话音，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怎么有几天了，总是无法接通。

岳晓丽在建筑工地等了吴满玉一个星期，电话没人接，人不见踪影。总公司那边的王主任天天来电话催她赶快回去交接工作，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岳晓丽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父亲背后亲自导演。为什么小吴连手机都关闭了呢？是否父亲密谋置吴满玉死地呢？想到此她惊出了一身冷汗。此刻，在她心目中伟大的父亲是那么的卑鄙和龌龊。

岳晓丽多次给吴满玉打手机，一直没有接通。她都快急死啦！小吴千万不要发生意外的事情，如果不是自己惹得祸，他能在公司一直待下去，他要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一生都不得安宁。

原来吴满玉把手机丢了，他想重新买一部，便宜的看不上，高档的又没钱，只好等等再说。他想用街头的公用与岳晓丽通话，就要按下号码的一瞬间，他又想到了被公司突然辞退的事情。这事儿晓丽可能也清楚，为啥事先不给他通风报信呢？估计她按照父母的意思与他断绝了往来，既然这样又何必多情？本来就与人家有着天壤之别，心中早有预感不会天长地久。岳姐只是他人生路上的一个过客，她除了教会他怎么样做人，还把他由青年变为了男子汉的过程。想到此，吴满玉的心中酸甜苦辣，五味俱全。

失业的滋味真不好受，吴满玉吃罢晚饭来到了一家歌厅排忧解闷。台上的男女狂魔乱舞，吴满玉坐在台下喝闷酒。他英俊的模样引起了一位女歌手的注目，唱罢一首便来到了吴满玉的身旁坐下，随口说道，小伙子你是第一次来吧！

吴满玉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女歌手问道，你是哪里人呀？

吴满玉回答，内蒙古乌兰察布。

我说看见你那么面熟，真有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女歌手丝毫没有掩盖对他的好感。

你是哪里的？吴满玉礼貌地问道。

呼和浩特的呗，我叫张惠妹，跟那个港台明星一个名，但比人家名气差多了。

吴满玉将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自言自语地说道，谁都比我强。

张惠妹问道，你有啥伤心事儿对我讲讲，或许我能帮你解开旮瘩。她一边说一边拿起酒杯倒了些酒，扬起脖子一饮而尽。

吴满玉开始注意眼前这个高挑女子，她的个头应该在一米七零以上，细长的脖子有些芭蕾舞蹈演员的样子；瓜子脸、丹凤眼，与电影演员巩俐有些相似，只是浓妆艳抹的脸庞很难判断她的年龄。

张惠妹何尝不注意眼前这个后生，从他那憨厚的脸庞一眼就能看出是个靠得住的小伙。再看他那粗壮胳膊和宽大的手掌，认定他是个勤快的人。她身在红粉场合，与各种各样的男人打交道，其中不乏同床共眠的。但她知道她们这些歌手只是有钱人的玩具，没有一个能把终身托付的。虽然她有了些积蓄，一旦红颜不再，便没有了结果。把自己后半身托付给一个可靠的男人，才是唯一的选择。

吴满玉还在延续着和生人不爱多讲的习惯，张惠妹问一句，他回答一句。包括被蒙北公司解雇的事情简单告诉了对方，欺蒙诈骗，大话谎话不是他的特长。

谈话结束时张惠妹让吴满玉留下手机号码，吴满玉扬起头开怀大笑，手机都丢了，哪儿来的电话号码？

张惠妹主动将吴满玉的酒费接清，然后握住他的手说道，希望能够再见到你。

吴满玉有些喝高了，趔趔趄趄地回到了租房，昏昏沉沉地睡下。半夜酒醒立刻想到眼下当紧找个地方打工，这样丢魂失魄的样子可不行。经过几天的寻找，他在深圳的一家经销水产品公司找到了活儿。因为他有开车的一技之长，具体工作每天开着冷藏车，把贸易公司的水产品运往香港边境口岸。

香港是一个国际自由贸易港，内地改革开放以前，进出口贸易大部分通过香港进出。但香港的农副产品大部分靠大陆供给，就连淡水也依靠内地输送。

吴满玉每天清晨驾驶冷藏车，装满了水产品送到罗湖口岸。深圳对面的摩天大楼前方便是蔚蓝的大海，海面上穿梭着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悬挂着各国旗帜的船舶，那里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国际贸易港。

吴满玉望着深圳到处建设的高楼大厦，心中满是自豪感，用不了多久深圳也会成为国际大都市。只要自己有一双勤劳的双手，在哪儿都有饭吃。吴满玉开车闲暇之余，不时想到与岳晓丽那些欢乐的日子，实在忍受不住寂寞的心情，便想与岳晓丽打个照面，即便分别也好离好散。想到此，他无可奈何地苦笑着，我们也不是多少年的夫妻还有这样的想法。不过，不见到岳晓丽还是有些不甘心。

就这样吴满玉离开蒙北建筑总公司半个月以后，回到建筑工地。刘副总告诉他岳晓丽已经调回了总公司，不会再来深圳了，言语之间有不要再打扰人家的意思。吴满玉啥也没说默默地离去了。

吴满玉从无故被解聘，到岳晓丽离开深圳，早已明白他俩的关系犹如滔滔江水向东流，一去不复返啦！但岳姐怎么也得说一声告别吧，他在她把最珍贵情感奉献给他的时刻，他曾拒绝过。但她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在她的义无反顾的情况下，他便身不由己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早知道这样，何必当初，一种负罪感久久萦绕在他的心头。

吴满玉第二次断了给岳晓丽打电话的念头，如果她坚持在深圳，父母又能如何阻拦？一切表明他与她的关系走到了尽头，如其自作多情，还不如当机立断。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在这种事情上没完没了的纠缠。

吴满玉傍晚无事所干又来到了张惠妹所在的歌厅，张惠妹虽然在台上唱歌，但眼睛一直深情地望着他。直到唱过三首，台下的掌声稀稀拉拉才走到了吴满玉身旁，她开口说道，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会儿？

吴满玉没有拒绝，上次人家主动买单，他觉得有愧对方，这次主动一些，请客应该有来有往。

张惠妹领着吴满玉来到了歌厅对面的一条里弄，在一个小酒吧坐下。张惠妹点了溜肝尖，素炒佛掌两个菜，一瓶五粮液，两人一边吃喝一边闲聊。

席间张惠妹把她来到深圳的情况无所保留的讲给了吴满玉听，她生长在一个单身家庭，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父亲。母亲在街道“五七”厂做工，含辛茹苦养大了她，身患绝症离世，她就再也没有了亲人……

吴满玉不时被张惠妹的身世而感动，自己如同这个弱女子一样四处流浪，同命相连天涯鸟，何时才能有归属。

张惠妹最后说，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身世，咱们就有成婚的可能。

吴满玉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他与岳晓丽还藕断丝连，身边又出现了一个张惠妹。他很同情她，不便立刻拒绝，便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吃罢喝罢吴满玉主动前去买单，张惠妹一把推开说道，连个手机都没有，錾下钱先买个装备吧。现代社会没老婆行，没手机真不行。

吴满玉无奈地笑笑，只好由她罢了。

深圳暖融融的夜风吹拂着脸庞，周围的酒吧、歌厅到处都是年轻人，他们成双结对，搂搂抱抱，没有一点儿拘束感。张惠妹有些依依不舍地说道，要不再到我的住处拉呱一会儿？

吴满玉说，下次吧，明天早早起来送货，要是不遵守时间，再让老板炒了鱿鱼，那可真让你养着啦！

张惠妹便不再坚持，再多余的话语，真让人家把她看瘪了。临上出租车她在他的脸颊轻轻地吻了一口，连声说道，好小伙……

吴满玉觉得再也不能等待了，决定明天就与岳晓丽取得联系，如果人家执意分手，张惠妹也是不错的选择。人家对他一片真情，自己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有啥条件挑肥拣瘦的。同时他也觉得只要双方愿意，上床的事情不存在谁伤害谁的问题，如果不准备和人家真心相处，还是不要干这种事情。虽然都是肉和肉的接触，但和握握手不一样。

岳晓丽回到了总公司，与岳总也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如同一条无形的网相隔离。在公司因为工作关系，两人与其他人没有区别，都是上下级关系。回到家里如同陌路人，再不像以前那样在他面前撒娇，就是吃饭也尽量回避与父母同桌共饮。

父亲的蛮横专断正以失去女儿的亲情为代价继续蔓延，为此，他十分苦恼和伤心，他想和女儿再谈谈，但长辈岂能在女儿面前低头，就这样两人继续冷战。

岳父只好让岳母和女儿好好谈谈，还没等母亲开口，就被女儿碰了一鼻子灰。女儿鄙夷地看着母亲说，你们不要枉费心机啦，那个白面书生我死都不嫁。她说过再没看母亲一眼，便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父母不明白这是咋啦？女儿还没有出嫁就与他们形同陌路人，以后有了自己的家，还能相认吗？二十多年的亲情，还不如一个刚认识的男朋友？

岳晓丽回到总公司以来，隔三差五便往深圳那边打长途，刘副总那头总是那句话，小吴走了以后没有来过工地，一点消息都没有。刘副总为自己的谎言感到羞耻，但岳总的吩咐岂能违背，一旦岳晓丽再与小吴纠缠不清，他两头不讨好，里外不是人。

岳哓丽都快急死了，有时候半夜醒来无法入眠，她想起她俩在深圳的日日夜夜，尤其是在那个血与火的夜晚，她们死里逃生，以及她以身相报的过程，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小吴，我想你，你到底上哪去啦？

一天，岳晓丽下班没回家，在公司加班清理帐目。隔壁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响个不停，她就放下手中的活儿过去接电话。话筒里边说，请问岳晓丽在吗？那是吴满玉的声音，这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这也是她日想夜盼的声音。

岳晓丽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声音颤抖地说，小吴，是我！

话筒里边激动的像个孩子高声的叫喊，岳姐，我终于找到你啦！

岳晓丽听到了小吴激动的声音，多日萦绕在心头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尽管她还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眼睛里边还是噙满了激动的泪花说，你好吗？

吴满玉说，我还好，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啦？我一直不敢给你打电话，今天实在忍受不住便试探问问你的消息，没想到是你亲手接的电话。

岳晓丽听到了话筒里边颤抖的声音，想必那边的小吴与自己一样泪流满面。电话悄然无声了片刻，她俩稳定了一下情绪，分别把各自情况讲给对方听。最后，岳晓丽说，父亲武断开除他的行为，她不能原谅他们，她真想变成一颗炸弹，与他们同归于尽。

吴满玉说，你晕头了吧，父母把你像星星月亮一样捧着，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以后有了儿女能够随便交给像我一样身份不明的人吗？岳姐，理解他们吧，我努力工作就是啦！我相信他们会逐渐理解和接纳我的。

岳晓丽和吴满玉就以后的联系方式和注意交通安全等方方面面的事情千叮咛，万嘱咐，依依不舍的相互告别，然后停止了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