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深处有人家

文 / 林 艾

那还是2015年的春天,乌兰察布市妇联准备搞一次全市最美家庭评选活动,顺便出一本相关的书籍。集宁区文联的王玉平老师便召集我们几个文学爱好者,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这项工作。当时给我分配了四篇稿件的任务,这些先进人物除了察右前旗的关金利,其他一个也不认识。俗话说“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我是个比较认真的人,要么不览承,一旦接手就要做好。这些妇女们在不同的劳动岗位上究竟干出了怎样的业绩,把她们列为榜样和标兵加以表彰呢?带着种种疑问,踏上了察右中旗库伦苏木的行程。

草原深处有人家

我驾驶着自家的小客车,拉着与我一路同行的老伴,出集宁过中旗一直向北行驶。四月初的内蒙古大草原,几乎见不到一丝绿,整个原野一片灰黄的色彩,与沙漠戈壁没有什么两样。按照文件上的地址不时停车问路,快到中午终于来到了察右中旗库伦苏木第四嘎查高腰海浩特草原深处的萨仁格日勒和水花的家。

因为一路上双方不停地用手机联系,当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传到这里,一对年轻的蒙古族夫妻早已迎候在门前。这是三间与其他邻居相隔好几里的红砖瓦房子,屋顶上方高悬着电视接收“锅盘”和太阳能热水器,充分说明了牧民们早已告别了传统的蒙古包住所,与内地人一样享受着现代化的生活。屋里大立柜、冰箱、彩电等物品琳琅满目,城里人有的他们几乎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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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被年轻的夫妇让上了炕头,从水花手中接过了热乎乎的奶茶后,在我的启发下,话匣子一旦打开,便像涛涛江水一样川流不息。萨仁格日勒的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个广袤无垠的草原上,他的父亲早年参加革命,新中国成立以后先后在察右后旗、察右中旗等单位部门工作。母亲生了萨仁格日勒兄弟姊妹七个,兄弟姊妹们先后离开了草原到城镇落户。父亲就像农民热爱土地一样,舍不得抛弃家乡的草场,便说服正在读高中的小儿子萨仁格日勒回乡经营牧场。这也正和萨仁格日勒的心愿,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早就不想憋在阴冷潮湿的教室里ABC了。他十分向往那个浩瀚苍穹的故乡,不知多少次梦见自己翻身跃马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自由地翱翔。

当真正把生活重担扛在了肩上,现实与儿时玩耍的情景大相径庭。温室里的花朵迟早要见风雨,马驹大了要驰骋纵横,萨仁格日勒与水花成家以后,父母给了儿子五十只羊,让他自己过日子。萨仁格日勒与水花便在荒无人烟的草场上盖了两间土房,因为他们的草场与四子王旗供计堂的草场只隔着一条公路,双方的牲畜经常相互越界,大小摩擦时有发生。把新房盖的离“界限”远一些,也少了一些不必要的纠纷。他们每天还要去五六里外的嘎查拉水,生活极为不方便。萨仁格日勒和水花就在新房前打了一眼井,日子慢慢步入了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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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水花每天哼着悠扬的蒙古族长调对未来充满了憧憬的时候,萨仁格日勒的父亲患上了喉头癌,先后去北京检查治疗几乎花光了家里的积蓄。紧接着当兵的哥哥又得了糖尿病,每天打针吃药开销也不少。俗话说“房漏偏遇连阴雨”,萨仁格日勒刚满一周岁的儿子连续几天高烧不退,他抱着孩子去乌兰察布盟医院检查,大夫做过心电图和彩超以后,让他们赶快去北京,说孩子的心脏有问题。夫妻俩急忙带着孩子进京,大小医院跑了个遍,儿子的心脏手术虽然做的很成功,但又用去了五万多块钱。十五六年前,大人和孩子在没有医保的情况下,怎能经得起如此没完没了的折腾。父亲和哥哥先后去世了,每天催要借款的几乎踢破了门槛。为了还债以六十七元一匹马的价钱,卖掉了五十匹马。妻子水花整天以泪洗面,多少个春节都没有换过一件新衣服。

穷则思变,就在萨仁格日勒夫妇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那一年四子王旗遇到了百年一遇的干旱,牛羊几乎连草根都啃光了。近在咫尺的察右中旗雨水却比较丰润,四子王旗的牧民们为了减少损失,便把羊群寄养在毗邻的察右中旗,条件是大羊归原主,小羊归寄放的人家。这也就等于四子王旗的羊群来中旗避难来了。就这样既帮助了邻居,又发展了自己。萨仁格日勒夫妇共留养了二百六十只羊,他俩每天起早贪黑,精心放养,一年多没有进过一回城,也很少参加过亲朋好友们的聚会,渴了趴在井边喝口冷水,饿了土豆熬白菜,寂寞了对着蓝天高歌蒙古族长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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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冬天大雪封路,家里粮食、土豆都吃光了,萨仁格日勒便步行去八十里外的库伦苏木买生活用品。他高价雇了一辆农用车把买好的东西拉到高腰海浩特路口时,开车的看着眼前一米多深的积雪,说什么也不给往家里送了。萨仁格日勒说再给加钱,司机说就是给加银子也不行,把车抛锚在雪地里,冻死我呀!双方谁也没有好办法,只好把货物卸在公路边。萨仁格日勒、水花夫妻俩肩挑、背扛从黄昏到一直干到后半夜,在膝盖深的雪地里摔倒爬起来再走,就这样来来回回走了四趟,直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的颜色,才把生活用品运回五里地外的家中。

那几年社会治安不太好,邻居外出参加亲朋好友的婚礼晚上没有回家,一夜之间羊群几乎被偷光了。从此以后,萨仁格日勒夫妇轮番值班,只要听见门外的狗吠声,他们便出去看看。没过几天,临嘎查的一户人家又被盗走了上千斤羊毛,他们听说后更不敢睡觉了,但还是盗贼盯上了。一个月黑星稀的夜晚,一辆212吉普车轰隆隆地停在了他家的门前,车辆灯光把门窗照射的亮如白昼,外边传来了南腔北调的喊话声:“大人小孩给我听好了,如果谁敢走出家门,就把谁的头砸烂”!

萨仁格日勒举起门后的铁锹就要往外闯,水花揪住丈夫的胳膊不让出去,他们人多势众,在这荒无人烟,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的地方,还不是鸡蛋碰石头!丈夫说这些羊就是我们的命根子,如果羊没了,我也没法活了。他大声喊叫着跑到了羊圈门口,举着铁锹说:“谁敢过来我就劈了谁”!真是不怕死的碰上了不要命的,双方一直相持到东方破晓。盗贼们眼看着不能得手,只好驾车狼狈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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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仁格日勒夫妇历尽艰辛,在这两百二十六只羊的身上捞到了第一桶金,大羊生小羊,小羊再繁殖经过几个岁月的轮回,终于成了察右中旗有名的养殖专业户。近几年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逐年提高,旅游热逐渐升温。人们在大城市呆腻了,喜欢到乡间来,越是偏僻的地方越有人来,有组团的,还有自驾车来的,每年到了夏季,南来北往的游客络绎不绝。萨仁格日勒夫妇看准商机,在自家的门前搭建了两座蒙古包,人们享受着手把肉和蒙古长调,草原的魅力让人流连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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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有水大河满,众人富裕才幸福”。萨仁格日勒夫妇没有忘本,他们嘎查一个叫阿拉腾苏和的人家没有几只羊,还要供养在外读书的儿子,生活比较困难。萨仁格日勒夫妇就把自家的羊让给他们放,还像当年他们租四子王旗的羊一样,大羊归他们,羊羔归阿拉腾苏和。经过几年的发展,阿拉腾苏和也脱贫致富了。

如今,萨仁格日勒家的羊再不用原始方法放养,他们在自家的草场上建起了网围栏,羊群吃饱了自己都能找回家,如果个别的没回来,开上小汽车到高处一眼就可以望到。过去是在马背上放羊,而今却是开着汽车放牧,社会的进步虽然方便了不少,却失去了那种原始粗狂的放牧方式,多少也是令人遗憾的事情。草原上的狼群早已灭绝,羊群晚上不会来也没事。随着社会治安秩序的稳定和低保覆盖面的广泛,以前那些抢劫、偷盗牲畜事件很少发生,一方面是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另一方面在如此发达的监控通讯设备面前,盗窃者无路可逃,岂不自投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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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萨仁格日勒一家人过着愉快幸福的生活,他们那个一周岁做过先天性心脏病手术的儿子当时还在集宁一中读书,想必早已长大成人。萨仁格日勒告诉我,每年过春节便是全家人最为幸福的时刻,年三十晚上,他们开车到几十里外的嘎查和亲朋好友们聚会,大人们围着火炉美酒手把肉,高唱蒙古歌,直到一醉而休为止;孩子们在草场上捉迷藏,尽情玩耍。晴朗的夜空繁星闪烁,天边不时划过几道爆竹的亮光,好像银河落九天般的晶莹璀璨,草原深处年的味道把积雪都快融化了。

一眨眼又过去了六年,萨仁格日勒一家人还在原籍吗?夏秋的草原青山绿水,鸟语花香。我真想再去一趟,只是我脸上的褶子更多了,不知道人家还认识我这个曾经采访过他们的业余“记者”。

(部分照片网上下载,如有不当及时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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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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