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杨颖。是西安的一名律师，执业11年了。

11年间做了许多的诉讼案件，承接了许多的法律顾问工作，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团队。

当接到的电话越来越少，我就知道春节越来越近了。

春节期间大家都避讳打官司，不会有人给我打电话，比周末还轻松。轻松下来的我，就更有时间过个好年了。

01

对于我来说，过年的记忆可以追溯到上世纪80年代。

我是80后，小的时候物资并不如现在这么充裕，还记得小时候舅妈带我去买酒心巧克力，2毛5一个，算是那个年代比较奢侈的零食了。

拿到巧克力，我还有一道特别的程序，先咬开一个小口，小心翼翼地把酒吸进嘴里，再一点一点地含着吃掉带着酒香的巧克力，每一口都觉得无比幸福。

那时候电视刚面世不久，外婆家里的一台十四寸的电视就成了稀罕物，电视是彩色的，没有遥控器，换台的钮还是旋转的，信号不好的时候得用手扶着天线，然后拨着旋钮找台。

那个年代放《上海滩》，每天晚上家里都坐满了人，有人来的时候搬着小板凳，也有抱着孩子来看的。我也挤在人群中，不为看电视，就为了感受那份热闹。

再后来放春晚，因为是大年夜，有些邻居也不好来串门，人会少一些，但也有关系好的亲朋邻里来凑热闹看电视。虽然不在爸妈身边，有外公外婆相伴，我依然觉得开心。

不过，我记忆里印象最深的一个年，还是大年三十跟妈妈一起去值班。我从小在外婆身边长大，平时很少见到妈妈，而她是一个特别怕给别人添麻烦的人，即便是外婆，所以她值班也带着我去。

妈妈当时在供销社上班，很多小朋友也许都没听过这名字了，就是国家当时开在各个乡镇的商店。

她三毛钱买了两个小花炮，是小蜜蜂的样子，还带着两个小翅膀，点燃引线后，小花炮会带着呲花在天上转两圈，特别好玩儿，但是只有两个。

我们在店门口放完了两个花炮，八点多就睡觉了，店里没有暖气，特别冷，我们盖了两床被子。

那天虽然没热闹可凑，但我睡得特别踏实，因为和最爱的妈妈在一起，那个年才最开心。

02

2012年，妈妈去世，我开始年年自己过年。也有热心的亲友会邀请我去家里过年，但是我都客气地婉拒了，因为实在是再也没感受过春节的热闹美好了。

一群人坐在一个屋子里，人人抱着手机，各说各话，热闹的人群里，每个人都是寂寞的。

唯一能让大家提起兴趣的，就是别人家的家长里短，或者话里话外的相互比较。这种场景让我头疼，完全不知道怎么接。

有一次，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邻居，来看外婆。坐下先打听我是干嘛的？我说我是律师。

她就说她姐夫的妹妹家的女儿也是律师，在西安最顶尖的律所，然后说出了一个我没听过的名字，问我知道不？我说对不起我孤陋寡闻了。

然后她就开始打听律师一年能挣多少钱啊？我说这个没定数，跟案件量有关。

她自己掐着小算盘说，当律师的应该都不少挣，最后她居然跟我说，你过得好了可不能忘了家里这些亲戚啊，弟弟妹妹都得帮衬着点。

最后终于聊到了一个让她开心的话题，就是我没结婚。

我觉得她瞬间都上头了，什么“不能要求太高，找个差不多的就行了”，什么“你不结婚我们都不放心”，什么“你现在这样看着好，你老了可怎么办？”

这个逻辑真的是，我倒是愿意找个差不多的，可差不多的愿意找我么？人家差不多的就不配有意见么？我不结婚你们不放心，我结了婚你替我过啊？

你一个邻居，我的生活让你放心了，我得多不放心啊？老了怎么办，那结了婚就能不老了？谁老了都得按老了过，岁月才不管你结不结婚。

最后她跟我说，她单位有个人可以介绍给我，高中毕业，比我大四岁，是一个护林员，常年不在家，好的时候一个月也能挣三千。

顺便评价了我一句，你都这样了，还挑啥啊？我知道你着急。

我当时特别真诚地跟她说，我不着急……都没能拦住她继续说下去，最后我发现他们有自己的沟通逻辑，因为我姨一句话她就不说话了。

那句话是：“你儿子找着工作了么？”

人啊，谁能比谁好到哪儿去，扒开了都是血淋淋的，你非要横向比较！

可能每个人经历不同，但是谁没有个面对糟心事焦虑且无助的时候呢？人的问题都得自己解决，在别人身上找平衡，更容易失去平衡。

03

有一年过年，外婆把髋关节摔断了，在医院住院，那个年，我就一直在医院陪床，呆了十几天。

她当时都92岁了，从腊月二十六住院到正月十八，因为是一侧髋关节摔断，所以只能侧躺不能平躺，但每隔两个小时就要翻身擦洗一下，不然容易长褥疮。

外婆有五个儿女，我妈妈去世了，还有两个舅舅和两个姨姨。正是因为我没有结婚，再加上妈妈住院的时候比较有陪床的经验，所以白天我就一直在医院陪床。两个舅舅晚上轮着陪床。

一直到收假我上班了，二姨才腾出时间来接替我，而小姨因为当时脚也摔了，行动不便，没有来，两个舅妈还要在家里轮着照顾老年痴呆的外公。

白天我们俩就聊天，她说她不放心我，特别希望将来老了有人能照顾我。

我就问她，那你看看现在照顾你的是谁？两个舅舅都五十多岁了，家里都不管，来医院里熬着，一晚上一晚上的不睡，你看他们谁脸色不是蜡黄蜡黄的？

要是我结婚了，自然现在也是一家子人，白天我不在医院，他们怎么办？

二姨开始没来是因为小孙子要回家过年，过年带孩子累了半个多月，一天不休息就赶紧来医院换我。

他们这还是孝顺的，要是碰见不孝顺的你要怎么办？而且他们不光是儿女，他们也是丈夫，是妻子，是别人的父母。老了指望他们，他们要指望谁？

所以人最后能靠的还是自己，不管年纪大小都要自己对自己负责，过好每一天就好了，老了的事情老了再说吧，现在打算也没有用的。

外婆后来说她想通了，她就算儿孙满堂，也没有一个人能替她承受这些病痛，而且舅舅姨姨年纪也都大了，他们自己的身体都需要别人照顾。

所以还是年轻的时候好好过，过好一点，只要我自己开心，结不结婚她都可以接受。

人活在一张网上，连接着许多个点，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指望有人全然地为你付出，即便你曾经全然为他付出过，也不能这样指望，个人有个人的为难，所以人最后都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结不结婚都会老，也没有什么养儿防老，因为不能指望儿女放弃自己的生活全然为了自己。

我是人，别人也是人，我有我的指望，他们也有他们的指望，彼此指望最后都会失望。

我没有那么乐观说什么老了去高端养老院怎么开心，我不知道我老了怎么样，但我知道如果我牺牲了当下，寄望于未来我也会失望，因为就算我儿孙满堂也抵不过年老的无力感。

最亲近的人都这么理解我了，我过得就更轻松了。

04

现在的我，跟再婚后的爸爸没了联系，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结婚。

每到过年，就会有这样的景象，万家灯火，阖家团圆，而我孤身一人，冰锅冷灶；别人家里人声鼎沸，我家里寂静无声；

别人家里大鱼大肉，我这里清粥小菜；别人家都在欢声笑语看春晚，而我这里鸦雀无声刷法条。

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爽了！

虽然超市里再也找不到让我回味无穷的巧克力，各种综艺节目衬托下春晚不再好看，禁放令下小花炮也销声匿迹，但我终于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了！

每天，我就是骑骑单车运动一下，看看自己喜欢的书，今年打算看完《三体》和全套《十二国记》。也打算再刷一遍我喜欢的《破产姐妹》，春节过得是轻松惬意。

我感觉我家的猫狗应该对过年比较期待，因为我可以每天陪着它们各种玩儿。它们都可以和自己爱的人，就是我，在一起~

如果说，一年才过一次年，所以过年就要做快乐的事情，那这种生活中难得的身心全然放松，不就应该是过年该干的事情么。

对了，过年的时候，我还可以多写几篇文章备着，顺便琢磨一下怎么在写文章这件事上有所突破。

前两天有读者给我留言，说我的文章要是能有个人风格就好了。我在想大概我就是这样的风格，我没有什么义愤填膺慷慨激昂，也没有什么奋发向上励志图强，我就是人间一个看客。

世事无常才正常，人间百态才常态，我没有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的能力，但我也想努力扒着门缝多看看，不枉活这一世，至少看过了。

看看就好，看看而已。

*作者：杨颖，律师，自2009年入行至今，每年办理很多各种类型的案件，积累了大量的经验。想要通过普法告诉大家，法律人也是有温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