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 青 蚕 豆

冬春这一季，如果去农村，我最喜欢去田埂上转悠，田里或长着麦苗，或长着油菜。田埂两旁是齐膝高的蚕豆，有的开着黑白相间的花，像蝴蝶，有的已经挂着豆荚。看着长得饱满的豆荚，顺手摘上几簇，剥开肉肉的豆荚，蚕豆特有的清香便扑鼻而来。握着一把青蚕豆，再剥去嫩玉般的一层皮，将豆子一揉两半，一对小青蛙伏在指上，放入嘴里，清甜奇香，分明是田野之乐尔！

有时，并不贪吃，坐在田埂上，剥了豆荚，取出一粒饱满的豆子，用指甲在豆皮掐出两个圆圈抠掉，又抠掉内中豆米，做成一枚戒指，送给旁边的小伴。

这种田畴之乐，自幼至老，终是最爱。

蚕豆有些像洋芋，怎么吃都可以。

在昆明，最简单的吃法是摘了豆荚，用盐煮熟，连着豆荚一起吃，豆荚嫩，豆米糯香，是家居甚好的零食。

最好吃的当数豆焖饭。锅内放猪油烧化，放入宣威火腿丁、蚕豆米混炒，之后放入煮熟的米饭盖住，加入少许水，转着锅用小火慢慢炕，稍后香气四溢，有微微焦糊味，揭盖翻炒。豆焖饭和着卤腐吃，可算人间美味。

蚕豆似乎可以做出一席菜。

有乳饼炒青豆米，端上桌，“一清二白”，云南高档宴席少不了它。“青蛙抱玉柱”，用蒜苔炒蚕豆这道菜算得上名实相当。原豆，也是家常菜，将豆荚去掉，豆子煮熟放入油锅炒，加盐和花椒，这道菜下饭甚好。腌菜煮豆米，云南酸腌菜加水煮开，下入青豆米，俟豆米熟起锅，香辣鲜酸，有这汤，饭也多吃两口。这几年，餐厅里还时兴做油焖豆，也是一道好菜。端午时，干蚕豆用水发了，用大料煮了做成芽豆，用来应节气；或剥了皮，用油炸做成酥豆，是下酒好菜。

三十多年前，去鹤庆县，最后一道菜是蚕豆叶汤，味道真是鲜美。当地人说，蚕豆叶晒干后做出来的。后来多次去鹤庆，提起这道汤，没人说得出来。不是他们懵，便是我梦。

十年前，去秘鲁，在库斯科也好，在马丘比丘山下也好，顿顿有一盘煮熟的青蚕豆和包谷当做主菜之一，也许是南美山地的缘故，蚕豆比五分硬币还大，包谷堪比2分硬币。吃着超大品种的蚕豆和包谷，听着欢快的排箫，觉着异乡的珍肴尚不抵我们的家常。

蚕豆晒干了亦可用来做零嘴。小时候，常看大人用锅干炒蚕豆，硬而香，昆明人叫铁豆。有时用盐或沙炒，泡松，不伤牙。现今，家中都不再做这种豆子了。嘴馋的时候，去买几包云南保山的小绿豆。保山绿豆甚奇，干豆子还是绿的，个头小，但味儿香。当然还有兰花豆、怪味糊豆。

嚼着铁豆的时候，有时候会想起马吃马料那一幕：马干重力活的时候，马伕会把切碎的蚕豆杆混着蚕豆装在一个帆布口袋里，套在马头上，马儿嚼吃着马料，时不时传来一两声清脆的“嘎嘣”。这一景现今见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