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过


路              过

城市臃肿,老街的树抵齐了横亘在天空中的电线,窗棂斑驳,墙灰脱落,这是幻灭的痕迹。

我有时走路、有时骑车、有时驾车,穿行在各种道路上。


路              过

我路过的一段坡,那是昆明最后一段弹石道路。不远处是市妇幼保健院,我在那儿出生。有一年我在母亲那儿翻出我的出生证,记着几行娟秀的字,母亲说,这字是接生我的医生写的,她也过世了。不远处是大梅园巷,母亲住在那儿。每到周末,母亲就会去螺峰街的菜市买一堆菜,等着我们回来,一年又一年。母亲最终也走了,她的房子也卖了。有时在这一带活动,我故意放慢脚步,等着她从螺峰街口转过来,我会迎上去挽着她一起回家;也想上楼道里敲响她的门。大梅园巷的树长得很高,树荫浓密,巷子很阴,我没瞧见过梅花开。


路              过

大哥大嫂住在金碧路上,他家楼下车水马龙。过年过节去他们家,他们总会在楼下等着,跟保安打招呼,留下车位,引导好我停车。一起进电梯到他们16层的家后,进门第一件事,我就是到阳台上,从楼上俯瞰金碧路上的车流,抬眼看昆明军区门两边当雕塑的坦克和大炮,再远眺波光灿动的滇池。然后才坐下来唠家常,吃大哥包的包子。可是这样的日子没多久,大哥大嫂相继离开。房子还在,可我再未登过那座楼。


路              过

四哥长我三岁,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十六七岁时,就各奔东西,转眼间潦草一生,白发初上,四哥却患上慢阻肺。他每次去他金江小区的家都变成了探望,他挂着呼吸机,和我们讲话的时候,他就要摘下机子,说一阵子话后,他的氧饱和度就降下来,呼吸窘迫起来,像小时候那样在一起玩成了空话。而我只会喋喋不休地说:“莫抽烟了!”现在开车在北京路延长线上,“莫抽烟了!”像一句诅咒回响在耳廓。我巴不得快快离开这条路。

亚楠是我的文友,他颇有诗才。年轻时候,我们一起创办散文诗报,一起策划昆明的诸多文化活动,他总是有奇妙的金点子,而我又极善于把金点子化为文案,加上彼此在利益上的腼腆,我们默契地相处着。他是个恋旧的人,他船房的家,放着结婚时的老家具,重新涮了漆。楼顶阳台上搭了架子,种了不少花,花开的时候,在微信里常常可见他屋顶花园绽放的花。我们常打电话,他说他买了房子要做工作室,约我过去。话音没落几天,他却因一次医疗意外走了。我时常从船房路过,就会想起他,不经意丢了油门,车速慢下来,好像他还住着船房,我会问,他家楼顶的花有人浇否?


路              过

当然,还有更多的路过。

路过,那些旧址,是一本书,仿佛翻到某一页,重读一段故实,重赏一张图片,伤感惆怅交织,除了记忆,什么都没留住。一切都是“摩耶”——即印度乔荼波陀所说的幻。路过时的回忆让我走神,过去的一切曾经存在过吗?情愫在幻中迷失,只剩下形单影只的我。


路              过

最终,在幻的知觉中,我意识到所有的都是路过的。包括尚存世的我们,都会化成齑粉连同幻,最终化成自由的元素,从来没有时间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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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4

标签:梅园   老街   齑粉   诗才   金碧   昆明   大嫂   楼顶   他家   楼下   大哥   小时候   路上   母亲   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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