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娪传——147-148

147) 壹佰肆拾陆:今昔之感


——“兵家忌骄忌躁,爹让你在后方待着,你非要在人前出风头。还有那些花架子,不过是人前好看罢了,战场上,讲的是一招制敌,一击毙命!”

——“你们苏家,算什么东西?苏深不在了!”面色阴戾的蒋安齐,“你们一个是毛没长齐的丫头,一个是还需要靠女人保护的废物?得罪了我,就是得罪整个蒋家!”

——“将军现下…下落不明,尸骨无存。这也不是咱们这些人能说上话的,夫人怎么命令,咱们就怎么做吧。”

那日敌方大将与城墙上道,“输给你,我倒也心甘情愿。”他立于墙头,脸色狰狞,缓慢闭眼拔剑。有刀刃相击声呼啸而至,一把大刀,由墙下飞射而去,击落他欲自刎的长剑,直直插与他身前。

“苏某不与懦夫为敌!”下方的将领看也不看他,策马入城。年轻大将泪眼模糊,凄然一笑,手中长剑对准墙壁,狠狠一折!

苏家军不无故斩杀战俘,他们不烧不掠,不抢不夺。而后再无那敌将消息,听闻他辞官回乡,了无踪迹。

“你是苏深的女儿,凡事都不当莽撞。你想参军,也需满了年纪从小兵做起。你若是立下军功赫赫,吾无埃便多了个女将军。”那个低头望着她的卫皇,打小同父亲一样对她慈爱的卫皇,“封你为郡主,赐你生杀大权,你会有很多的权力放手去查,这个恩典,你可喜欢?”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母亲执起钗笄温柔替自己更换头上的发簪。

“这是娘自幼便带着的护身符,今日是你的生辰,娘便将它给你。娘不求你做什么壮举,只希望我儿此生平安喜乐。”

都走了,所有人好似都远去,是谁,在一开始就盯上了苏家,一手策划着大局,唯留她还带着娘留的护身符,若这符当真灵验,为何从不曾又福泽半分怜惜给娘亲?!

那粘稠的燃烧的石脂水,那一夕之间毁灭的苏家,那兵败如山倒的声望。

——“没听说吗,陛下原先对苏家既往不咎,没曾想苏家居然想放火弑君!真是狼子野心啊!”

刽子手在黑夜中露出狰狞的笑意,鲜血顺着手中的刀刃流淌滴落。

“从火起至现在已有小半个时辰,京中骁骑尉不可不知,可曾有一人前来?苏府上下早已布满了百余暗卫和天罗地网,别说是人,就是一只苍蝇,今夜也别想活着飞出来!”

——“你看看现在的苏家军沦至何地步?人人喊打!我不过是保命罢了!”

拄着镶金的拐杖满脸油光大腹便便的男人,沉浸在胭脂香和声色犬马中的男人,刀剑对准自己人的男人。

——“听说皇上收押了苏家族人,三天后午时当街斩首!”

“便是那个四处都贴了通缉令的苏家吗?”

“可不,这苏家是真的谋反了吗?”

——“天子脚下,皇上说你好,你便是忠臣,说你不好,你便是奸佞。与皇权斗?嫌命不够短么。”

天子脚下,万物怎可同权斗,同天斗?

——“清丫头!走,走远点!离这京城越远越好!”那从人群中冲出的小孩,那啪地一声便在苏猎额角上碎开的鸡蛋。蛋液从他的发丝滑落,滴落至肩膀。而高台上,两侧有侍女打着扇,桌前瓜果酒水一应俱全的蒋全。他身侧站立的带着人皮面具的。腰间玄黄瞩目的人。

——“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

苏家,苏家!

一朝名门,落得尸首分离。

“难道不会有人为苏家平冤了吗?”

——“平冤?你靠什么,凭你一张嘴吗,有人信你吗?”

“所有人都信了苏家谋逆,陛下如此,百姓亦如此。她若是活在某个角落,许是和你差不多大了。”那酒醉后笑容惨淡的少爷,“她那么好强的姑娘,发生了这些事,她该多难过啊。小青呐,你恨么……”

——“那便不送了。”

“少爷,江湖再见。”

——“三百年后,神力现世,嵬族灭亡!”

——“持赤忱之心,感天地之意!”

——“解开答案!去寻你的使命!”

爹,清儿错了。

“清儿,你想清楚,一个无关轻重的人,和你父亲的旧将,你选择谁?”

杀了他!杀了他替苏家报仇!身后事尽抛!替父亲雪耻,替惨死的母亲泄愤,替这无数飘荡在京城未曾散去的苏家冤魂报仇!

桩桩件件,好似又重新在清娪眼前重现了一遍,那些她原以为忘却的,早刻入骨髓。

气血翻涌,只觉胸腹内一股逆气上涌。

清娪探手入怀,鱼肠便在怀中,杀了他!只要杀了他!成败就此一举——

泛黄的本子被递到卫哲瑜面前,指尖微微发颤,带着些许不甘。

卫哲瑜眯起眼,“你做了个不错的决定。”他背在身后的手松开,杀招淡去。若是清娪方才有异动,此时的二人必定是一番你死我活。

“我要见到苏家军。”抓着本子的手未曾松开。

“可以,时间朕定,地点你定,如何?”意外收获让卫哲瑜耐心极好,“朕今日心情好,不妨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卫哲瑜贴近她的耳边,语气诡谲,“是上天选中了朕,人,怎能和神斗呢?”



148) 壹佰肆拾捌:古簪旧札


拂晓黎明,清娪回到了宵霞派常驻的客栈。那小客栈装修古老,踏脚的木梯老化,轻踩上去都会发出声响,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辰逸在她隔间的房,她踮脚踩上木板。

“起了?来吃些早膳。”清脆声音出现在身后。

“师,师姐。”清娪呐呐道。

那是辰逸的师姐,名唤半夏,早辰逸几年进的宵霞派。和辰逸熟了后她也跟着一起唤师姐。师姐嘴上会说你没轻没重的,实则是个心软的,什么都依着人。清娪借着转身的机会抬手抚摸面上的伪装是否压得平整。

“师姐起得好早。”她不清楚半夏看见了什么,是否看见她刚从屋外回来。

半夏给她添了碗热粥,又塞上一根油条,那油条显然是刚出炉的没多久,香气扑鼻。

“辰逸素来要多睡一阵子,让他睡吧。”

“师姐,我最近……”她最近去外面跑的勤,

“你让宵霞派在江湖出了一把风头,何况你没有恶意。”半夏笑笑道,“辰逸还是个孩子,多个玩伴并不是什么坏事。”

见清娪举着油条在原地,半夏拍拍她的头宽慰道,“堂主他们通宵喝酒去了,才歇下没多久,你还能再去睡个回笼。”

字里行间,倒也有几分姐姐的模样,俨然是将清娪当做小弟来看了。

清娪胡乱应了几声,回到自己房间,坐在模糊的铜镜前这才发现,情急之下,她将那木簪带去了头上,一时竟也没被卫哲瑜察觉出异样。

她又反身去将门锁插好,这才坐到桌前,细细研究起那根木簪来。

木簪周身并不光滑,上有纵横交错的纹路,顶端被雕刻成一朵海棠的模样,这海棠和清娪平日见的又不同,花瓣层叠,将花蕊层层包裹,较与一般的海棠来说,是双倍的花瓣。

清娪的手指细细在簪体摩挲,果然在簪头处发现了一条与旁处不同的细缝。她小心捏住了两端,微微一拔,簪头和簪体分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簪子是空心,掉出里面的一小截卷起的纸条。纸极薄,清娪原害怕自己大力点就将其毁去,不料那仿若是特质的材料,看似轻薄,但也极为耐耗。

纸条被平铺开,四方大小,看上去是一张舆图。

那舆图画得奇怪,清娪自诩熟记了无埃各处版图,便是戎笛和北奴的舆图她跟着谢先生也看了不少,面前这一副,倒是真没见过。

手指下意识摸着簪体,脑中灵光一现!

她将灯油添了添,放近了些。簪体上的纹路并非是杂乱无章,若是对照着那图,看上去就像是一条线路!儿时父亲爱和她玩华容道,解除谜题后的路线才是真正的路!她一边摸着一边对照,左侧那是山,右侧是河道,只是这究竟是一张通往哪里的图呢?

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张沉逸醒了过来。清娪细细将舆图记到脑子中去,又将簪子和舆图分到两处贴身放着,一夜未眠,此刻方才被困倦席卷,和衣躺下,不一会就沉沉睡了过去。

另一边,拿到了东西的卫哲瑜转而也将自己关进了密室。

司丙望着紧关的密室门若有所思,卫哲瑜不想他跟着,他知道。隐卫要贴身保护他们的君王,但君王亦有自己的隐私。看来小皇帝出去一趟,得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呢。

那本子不厚,还有一层薄薄的皮面,似是如此才保存至今,未被鼠蚁啃食。封面是娟秀的字体写下的两行字: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这似乎是端木宸的手札。

对父皇这个久居冷宫的妃子,卫哲瑜的印象不多。他记事之时,端木宸便已经在冷宫了。模糊印象中他还能记得这个宸妃曾经的美艳清冷之色。宫中的人都说她是妖怪,不祥之人,没人愿意踏足那里,渐渐地永巷也真的荒废下来。

后来有人说她疯了,卫哲瑜远远隔着门缝偷瞄过端木宸一次,那个满头银发,长着蓝色眼眸的女人,苍老逐渐攀爬上她的脸颊。他听她在咿呀哼着歌,卫哲瑜想,如果她当真还是荣宠在身,母妃比不过她。母妃很美,但母妃的美只在表面,端木宸身上有一股想让人忍不住再多加探索的气息,她比任何宫妃都尊贵,仿若骨子里就该是这般。

母妃说起她时带着讽意,说她也不过如此。没人知道她的来历,只知道是先皇带回来很受宠爱的妃子。当她露出了蓝色的异于常人的眼睛,不会有人责怪是君王的错,定是巫女迷惑了圣听。什么是巫女呢?年幼的卫哲瑜尚且不知,夫子说那是该被烧死的妖物。父皇是真的厌弃了她吗,那又为何,放任她在冷宫,而不是一道令下,杀了一了百了呢。

卫哲瑜不由冷嘲了一声,世人多愚昧。

本子的前几页,写尽了女儿家的情思,描述的是刚堕入情网的少女那思念情郎的模样。她爱她的夫郎,即便这后宫三千,她也愿与他人共享。

车遥遥,马憧憧。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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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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