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娪传——142

兄妹十几载，二人何曾落到如此。

这一处兄妹无言相对，那一处寝殿的烛火摇曳，殿中侍女都已熟睡，百草霜从暗格中拿出一罐东西，用金勺又在香炉之中洒上些许粉末，方才舒展了眉眼。

薄暮萧条，东方欲晓。

142） 壹佰肆拾贰：物是人非

“陛下！鼠疫不得控制，每日都有百姓死去！既洛城一带无恙，我们更该一探究竟啊！”

“陛下！臣恳请解封禁令，城门可严格把控进出人等，另派官员前去巡视，若传言属实……”

座下只望见一张一合的嘴，卫哲瑜只觉晕眩不已。

“臣附议！”

“臣附议！”

“陛下，洛城风水养人，如若可以迁都，也乃福地。”魏埔元少见的发了话。

“太师大人…”朝臣唤了一句，有些迟疑。

卫哲瑜是这几日上朝以来，罕见的未曾发怒。他四下望望，朝下无人而立，就连魏埔元同上官也跪在了最前方。老臣当首，群臣附和。

宛如一口气梗在胸口，无法纾解。

“准奏。”

二字如鸿毛之轻，又如泰山之重。一直笼罩在京城上方的大手终于握紧，牢牢捏住了卫哲瑜的命脉。

迁都乃是大事，许焚香祈福占星缺一不可，群臣已达到目的，也庆幸于皇帝的妥协，后续尚有更多琐事需要处理，零零散散的也散了个干净。

面前的阳光被人遮挡，卫哲瑜这才抬起头来。

魏埔元逆光而立，卫哲瑜这般望去只能看见他被光镀的轮廓。“太师还没走。”

“臣今日想来问陛下求一个恩典。”魏埔元缓缓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卫哲瑜猛地站了起来，往前连走几步，“太师这是作何！”

以魏埔元的身份，本不用向任何君主行跪拜之礼。

魏埔元缓缓摘下官帽，放至身前，“臣年事已高，恐再不能胜任此位，特来向陛下请辞。”

卫哲瑜显然没想过他会如此抉择，魏埔元确已是高龄，他的大半生都奉献给了无埃和历代君主，辞官还乡是他最好的选择。

三代老臣鬓边白发瞩目，卫哲瑜从所未有的感到一阵疲累，他撑着头坐在冰冷的皇位上。都走了，好似所有人都离开了，他得到了所有，又什么都未得到。

“太师…何时启程。”

“老臣的行礼不多，已雇好了马车，明日便出发。”魏埔元望向他的目光逐渐柔和，恍然间卫哲瑜以为自己回到了儿时。

风和日美，杨柳依依。

“厚者不毁人以自益也，仁者不危人以要名。”年幼的卫哲成举着经书念倒。

“智者不倍时而弃利，勇士不怯死而灭名，忠臣不先身而后君。”卫哲瑜负手学着夫子摇头晃脑。

卫哲成坐在书堂正中，浅笑晏晏，白袍如雪，任由卫哲瑜表演够了，方才问上一句，“可知其意？”

这一下倒把卫哲瑜给难住了，他昨夜只顾着死记硬背只为今日显上那么一会儿风头，具体是何涵义他真不知。一下讷讷在那，不知该说何是好。

“你啊，仔细被太师问住！”卫哲成摇摇头。

卫哲瑜蹦跳着来到他面前，“不怕，不论如何皇兄都在前面呢！”

带着稚气的话语尚在耳边，景象却逐渐模糊，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陛下，过载者沈其舟，欲胜者杀其身呐。”魏埔元的最后一句逐字逐句，意味深长。

……

夜久无眠秋气清，烛花频剪欲三更。铺床凉满梧桐月，月在梧桐缺处明。

宫苑处灯火明亮，一美妃凭栏眺望，手中的鱼饲随意洒下，引得荷塘中的鲤鱼争夺。大宫女随侍身后，替她披上一件薄衫，无不心疼道，“娘娘，夜寒露重，您还是先去歇一歇吧。”

褪去首饰金甲，卸下香粉眉黛，蒋妃同中宫中女子并无两样。

“陛下今日歇在哪了？”她开口，眉目间还残留些许厉色。

大宫女仔细一眼她的神情，“陛下还在书房歇了，敬事房的回话陛下这几日谁的牌子都没翻。”见主子并没发话，大宫女壮着胆子道，“娘娘，陛下近日忙于国事，奴婢让小厨房的人炖好参鸡汤，明日……”

“不必了。”

蒋妃偏头，打断了她，面露嘲意，“陛下他宠着本宫，无非是看在身后的蒋家罢了。”

她并非愚人，纵使跋扈也知晓，那一切都在卫哲瑜的纵容之下。她们不过都是政治的牺牲品，用自己的青春来换取家族的一时繁荣。

“蒋家毕竟是陛下的母族，不论如何，陛下都会让三分薄面。”大宫女是服侍蒋妃已久的老人，此处只有主仆二人，说话无需避讳太多。

“陛下无非是在权衡罢了，没有了洛妃，还会有一个德妃、淑妃，各大家族何其之多。”蒋妃理了理裙摆，站起身来，“日复一日，方知姑母过的都是怎样的日子。”

在这样的深宫中，等待着君王的垂怜，容华易老，转瞬即逝，唯独能牢牢握在手中的只有那可怜的只剩一点的自尊和权力。

“娘娘…”大宫女还要再说什么，她已不想再听。

她将手中食盆里的鱼饲全部倾倒而下，水中波澜四起，无数跃动的鱼影纷纷争食。这整个后宫宛如这鱼塘，明知那些鱼饵会让它们死亡、或腹撑而亡，却偏偏前赴后继，周而复始。多令人感到讽刺，却无可奈何。

“走罢，许久也没见到洛妃妹妹了，明日去她那走一遭吧。”

微风萧萧吹菰蒲，开门看雨月满湖。舟人水鸟两同梦，大鱼惊窜如奔狐。

作者有话说：

清娪传更新到这里已经陪了大家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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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咪咪说一句：多学清娪泡泡澡，身体倍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