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壹佰叁拾陆:客栈风声
“你方才说,京城不应如此,可否详细说说?”连城问道。
这客栈是他们的据点,连小二都是自己人,早在今日众人聚齐时就挂上了谢绝接客的牌子,故而能放心的讨论任何掉脑袋的事情。
几步上前,清娪点点头道,“小可不才,方才将诸位的想法听了个大概。按连帮主的意思,现下已有聚集人数超百,一边迁徙一面抗敌。而上官姑娘这边,欲向百姓兜售防疫之药。”兜售一词用的妙,若说连城是想救百姓于火土,那暗夜堂无非是想在此之际捞上一笔不义之财,“诸位怕是对当今圣上不够了解,他若是封城,仅靠蛮力根本无法实现。诸位若是想行着大义之名,不该走贼匪之道。”
谁不想名垂千古,在史书上留下一抹色彩,没有人想留下极坏的名声。
而清娪告诉他们的,是城门四周藏匿的机关,若要行大事,定当不能名不正言不顺。
“带着人走那是连帮主想做的事情,我们只想要枯木子。”牵机阁的一人发话,他脖颈上刺的毒蝎让清娪很不舒服,她对牵机阁之人素来没有好感。
枯木子是极为重要稀少的一枚药材,更何况有神医说明此物能极佳的防止鼠患,重金难求。
连城却在鼠患满地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件事,越靠往北方的地区,受感染者愈少,甚至根本无一人伤亡,他此行,一来想帮更多的人离开,二来,想要杜绝近日杀伐抢盗的混乱。
热忱之心,尚含天真,清娪暗道。
“总之,一切都需要大家的配合,小兄弟的意思是,让圣上,自己打开城门?”连城不是糊涂人,一点就透。
“正是!”清娪朗声道,“若是陛下废除禁令,诸位也可打着替君出征灭贼子救家园的幌子,一切师出有名顺理成章,岂不更能流芳百世?”
此时有一人却冷笑道,“小子还是年幼,你可知如今蒋家在各处埋下的探子?更别说姚家出了两个红人,现下的官场无非是权贵的争斗,小子是有多大的能耐让陛下朝令夕改?”
姚家,清娪心底念着这个名字。彼时她只同姚家的姚媚姐姐打过招呼,现下姚家竟已发展至此了吗。
“然,帝王之术兜转至首不过制衡二字。前有外患,后有内乱,他断不可放任一家独大。”清娪一双眸子褶褶生辉,“更何况,若是万民请意呢?”
“此话怎讲?!”连城有些了悟。
清娪踱步,“不需要剑走偏锋,正大光明才让人无话可说。”她意味深长看了一眼上官清,“如果全城大部分的百姓都想开城,那么陛下,究竟是顺民意,还是逆民意呢?”
在座的大多是江湖草莽出身,对于朝廷的布局并不明确,突然被指出这一条路,大多陷入沉思。
“百姓信鬼神,闭关锁城已然引起上苍震怒。至于姚蒋争斗,若是蒋家的独子出了什么定要出城的事情呢……”
有些话说得不必太过直白,在座的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有些东西他们自然也想过,只是碍于身份不好点破,便由着清娪说了出来。一番话言毕,另几人对清娪的目光中充满了审视。
这正是清娪的目的所在,她不再掩藏自己的任何才能,她要迅速崭露头角,才能在短时间内完成想要的计划。只是未来,她这身份,只怕是有些岌岌可危。
“吴兄弟见识广阔,身手不凡,不知师从何人?”连城问道。
这是在变相打听他的来处了。
清娪张嘴,正要现编,一只大手在她肩上拍了拍。
“小吴当然是我们霄霞派的人啦,连帮主你该不会想挖墙脚吧,这可不行!”老钱打了一句哈哈。
连城看了看二人,“如果吴兄弟愿意的话,欢迎来无忧帮坐坐。”
清娪对他拱了拱手。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野战格斗死,败马号鸣向天悲。乌鸢啄人肠,衔飞上挂枯树枝。
梁致又饮了一口酒,将腿翘在了桌上。
虽说他的伤不易饮酒,然,几日前无埃大获全胜!又将一城从戎笛手上夺回。且,耶鲁被擒!
梁致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对耶鲁好生羞辱了一番,他素来睚眦必报,不说折辱敌方将领在兵战中为人所不齿,他只知晓以牙还牙一说。
眼看战局呈了上风,大军同庆,整上了一桌好菜,身侧又有城主送上的两位美人儿,几杯酒下肚,梁致有些飘飘然。
“到时辰了?”角楼上换岗的小兵问道。
“嗯。”另一人点点头应道。
小兵拉伸了一下久站后酸痛的臂膀,“行,我去吃上两口,辛苦兄弟了!”
他急着去吃饭,没有注意到换岗人只是不冷不热的应了他。
直到他的身影走远,换岗人微微抬起了头,露出黑暗中冷冽的一双眼。他只是抬手,默默将角楼上的一个东西,放了下来。
是夜,阴风烈烈,秃鹫盘旋。
黑暗中隐约人影晃动,
像是早便商议好的,有大量工兵迅速上前,早已备好的工兵铲深深插入土中,挖掘伸向城旁的壕沟。另一堆工兵在护城河上游将土石填入,切断水源。同一时间,另一支身穿夜行衣的队伍已然潜伏至城墙下。
角楼上的人冷冷注视这一切。
晨曦初露,号角声响彻——
136) 壹佰叁拾戚:金鼓喧天
梁致彻夜狂欢,正值兴起,便被示警声吵醒。
到底他也是武将出身,将怀中女子推下床去,翻身便摸刀在手。他睡觉不脱护心甲,倒也方便了穿甲胄出门。
同样被惊醒集合的无埃军,面容上还有着迷茫惶恐之意。谁曾想过戎笛敢在此时突袭?!分明谈和文书已呈送至大将案上,如今却出了这出尔反尔的一遭!
轰!
城门处传来惊天巨响!
在填平若干段护城河之后,不知何时驶来的冲车狠狠撞击在城门上,与此同时,亦有承载着巨木的冲车撞击在了城墙上。这城墙几里长,稳不如城门结实,真要如此硬碰硬,迟早会面临坍塌。
梁致也并非什么草包将军,仅是几个呼吸间已布好了军。城墙后设置了铁蒺藜、鹿角木、陷马坑三道城防,一队人马绕后出城,另又派了几名心腹去押解耶鲁。
戎笛显然有备而来,前锋由大量抛石机和弩炮提供掩护。抛石机集中投掷石块,石块击来的力量不容小觑,躲避不及便易伤到。那石块意不在击人,反而攻向的是正在被撞击的城墙,看来势必要将此损坏才罢休。
戎笛兵蜂拥登城,城墙上骤然出现的无埃军,手举着木罐便向下丢砸!他们毫不恋战,丢完手中的东西后立马退去,换上新一批射手,长箭瞄准,顶端燃火,刹那间无数火星朝着下方飞射!原先的罐中破碎倾斜的液体正是酒,遇上明火和木质,燃烧势如破竹。
一时燃烧翻滚落下的人不断,而下方之人前仆后继地接替,竟是一支敢死队!
“住手!”梁致登上了城墙,手掌中扼着耶鲁的脖子,“你们…不想要他活命了是么?”
耶鲁在牢中被关了一夜,梁致早在他身上下了软筋散,此刻他发丝凌乱,却面带不屑。
城下静默了一瞬,有人动作迟缓了些,仰头望着他们的将领。
“梁致。”耶鲁开口了,笑得嘲讽,“你不过是个贪生怕死还贪图功利的小人罢了,你赢不了的。”他嗓子嘶哑,隐约有咕噜之声。
梁致脸皮不受控制抽动几下,“你如今……”
他想说你如今身家性命都在我手上,你有何好猖狂的,耶鲁便开口打断了他。
“儿郎们!”耶鲁用仅存的真气贯彻了话语,声音顺着城楼传了下去,“天下大道至简!吾戎笛一脉,受天庇佑,福泽连绵!理当一统江山!”梁致听至此皱起眉来,这并不像耶鲁会说出的话,他抬手就要阻止,耶鲁仰天大笑,说出了最后一句,“老子不愿落在小人手中受尽折辱,亦不愿被拿捏于此,你们只要记得,给老子报仇!杀!”
最后一字吐出,他仰天喷出一大口鲜血!向前栽去!
梁致一惊!拽着他就往回退!谁也不知这耶鲁口中竟一直藏着一枚刀片!此刻刀片被他咽下,断无回天之力!
“梁…致…”耶鲁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倒在地上,喉间鲜血汩汩涌出,“我在黄泉……”
等你。
话未说完,气绝于此!
“谁!昨夜看守何人!”梁致气得跳脚,耶鲁入的重牢有层层把守,早在丢进去之前就被仔仔细细扒了几遍皮,是谁在他眼皮下给了耶鲁刀片!
耶鲁一死,手中原先的胁迫瞬时没了用处,主帅在三军阵前凄婉自绝,戎笛的血性反在此刻被激发的彻底!
东方破晓,戎笛军动了——
嘹亮号角吹响整个三军之上,戎笛铁蹄浩荡,全军出击,两侧轻骑飞驰而去。与此同时,梁致的军马也出了城门!
无埃营垒大军银甲反光,同戎笛的一片草绿色对上,两军相遇,宛如排山倒海之势,这是两支风格迥异的大军!两翼骑兵呼啸迎击,恍如海潮平地席卷而来。长剑与弯刀兵刃相接,长矛与投石破风飞掠,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
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所过之处必定是血肉横飞断肢残臂!
死尸伏地,鲜血横流!没有人顾得上清理,也没有人替他们收尸,空中箭矢狂飞,拖着长声的箭雨划过天空,只见不断地有人中箭倒地。而这边刚有戎笛兵攀附上城墙,即刻被数名无埃兵蜂拥持刃迎上!
战争,无休止的持续!
银色甲胄的禁卫军牢牢包围了那一侧骑兵,将其围堵在内,不顾大军的攻击,只将包围圈越缩越小!远远看去,戎笛宛如一翼被生生斩断!
远方大营突有火光冲天而起!
“尔等将领已死,粮草被烧,现如今已无抗衡之力,还要负隅顽抗吗!”梁致沉声喝道!
早先被他派出的那一支队伍,便是绕去戎笛大营后方,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草。梁致已然看出,戎笛此番几乎出了所有兵马,那大营处定是空荡并无什么人把守,竟也是叫他一举成功。
戎笛军中心出现了短暂的混乱,随即有人开了口。
看服饰似是个副将,或是小队长之类的人物,“梁将军,我们这一次来,早已是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了——”他的弯刀猛然挥向梁致的方向,“为耶鲁将军报仇!”
“杀杀杀!”
低沉的嚎叫,带血的刀剑,已被血污沾染的不像话的面孔,死不旋踵!刀刃砍卷了便换下一个,死去弟兄的,敌人的,能握在手中一切进攻的!戎笛军,已是不惧生死,不顾一切的要往前冲去!这般不要命的打法,反而让无埃军心下有些退缩之意来。
他们都未曾想过,这不过是风水轮流转罢了。
“轰!”
那城墙终于不堪撞击,砖瓦破碎,露出了一个大洞来!
每个人心底都是一凉,这城,守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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