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壹佰肆拾伍:九天阊阖
“见他们可以。”卫哲瑜挑眉,被划伤的胳膊隐隐作痛,他朝着清娪摊开手,“那么第一件事,朕要你在房内拿到的东西。”
他根本不信她那一套说辞,苏深教女有方,如不是他杀了两次回马枪,根本逼不出清娪。她能突然造访,想必定是房内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
清娪不言,卫哲瑜逼近一步,继而放柔了声音,“清儿,你想清楚,一个无关轻重的人,和你父亲的旧将,你选择谁?”
……
“那村野之人同吾等相比,他选择谁?望舒,你莫要过于急躁。”宫殿深处,一华丽宫装的妇女,头戴玲珑珊瑚墨菊簪,穿着一件绣刻丝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襦裙,抚摸着手上细长的红玉护甲,柔声宽慰。
她面前的女子穿一件暗红金丝织锦裙,垂下的手腕上有一对鎏金飞云手镯,闻言一跺脚,鹅蛋般精致的脸上露出不耐神色,“母后!可是他一直没有音讯!父皇那边对他的态度您是知晓的!”
“母后知道。”那宫妇慈眉善目,“你是圣曌最尊贵的公主,是你父皇的掌上明珠,但凡你想要的,你父皇哪样没有满足过你?”
“是啊,皇姐哪怕皱个眉父皇都得哄上半天,什么人敢拂了皇姐的面子?”一男子笑着进殿,服侍的宫女纷纷行礼。男子年纪貌似二十有余,高挑秀雅的身材,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高绾冠发,笑容颇有几分风流之意。
宫妇见到他,眉梢的喜意难抑。
他继而道,“皇姐乃国色天香,真若是看上了谁家小子,小弟便是绑也要将他绑来的。”
女人闻言绷不住,噗嗤一笑,嗔怪地瞪他一眼。那宫妇跟着一起笑起来,“成天嘴里没个正经,望舒想要什么你还不清楚么,还不是百里攸宁那小子!”数落完又正色道,“鸿永,你日日侍驾,可知…那边的去向?”
“现下只有方于秋还在水牢里关着,父皇搜刮的证据没有指向百里攸宁的。”百里鸿永道。
那女子又皱起眉来,“都和父皇说了不关攸宁的事!父皇偏是不听,他这般大张旗鼓的,攸宁当然不愿回来了!”
“皇姐。”男人劝道,“眼下尘埃未定,那百里攸宁也寻不见踪迹,谁知……”见女人神色不愉,他住了口,又赔笑道,“幻织坊那边新制了批料子,让人给皇姐送去了,皇姐若不去看看,是否合身?也好叫他们早日更改。”
女人面色稍霁,哼了声离去。
宫妇无奈摇头,“便是太纵着她了,才教她成了现在这性子。”
百里鸿永在她对面坐下,“皇姐贵为公主,本应如此,何况圣曌百年不衰,皇姐便是再骄纵几分又有何妨?”
这话说的轻狂,宫妇却听得见怪不怪,甚至隐有赞同之意。
“这一事还是别同你父皇提起,你父皇宠望舒,但到底对那百里攸宁还是不放心的。”宫妇提点道。
“父皇成天都往后山禁地跑,儿臣能见父皇的时间也不多。”
下了朝便见不到圣曌皇,后山的禁地除了皇和属意之人无人敢踏足染指。
百里鸿永不知详情,她却是知晓的,帝后大婚之日她便知晓了这桩秘辛,面不改色,“能躲过龙卫勘察,他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攸宁那小子同我们一同长大,他就算有那份心,也翻不起什么浪来。”百里鸿永摇摇头,又想起一事,“近几日西宫那边动作频频,父皇虽未明说,但儿臣猜测,和下界那位有关。落尘两个大国,就要乱成一片了。”百里鸿永道。
“是闹了鼠疫是吗?”宫妇久在深宫,对前朝的消息不是很灵通。
“许是那百草霜带下去的吧,她素来折腾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可把那些人给吓坏了,看各地的眼睛回报说,上贡的玩意比往日翻了好几倍呢?”百里鸿永夸张地笑出声来,“还不知是谁去传,神像下的烛油沾了灵气可治病,母后您道如何?还真有人去喝了,哈哈,真是无知的愚民!”
“那小丫头片子多少是个有手段的。”宫妇由衷道,“只怕西宫那位要不舒服了。”
“老二本是个有福气的,只不过这福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百里鸿永倒也不否认,百草霜爱慕二殿下人尽皆知,那女人本是百里少怀的左膀右臂,她在之时他尚且忌惮几分西宫,如今么…一个周转在两个君王之间的残花败柳……百里鸿永眸中闪过一丝不屑。
“百里少怀正值雏鹰展翅,你父皇有意栽培他。”
那又如何,最后这位置,不都是传给自己的么!百里鸿永心中想道,未曾说出来。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一个眼神她便知儿子在想什么,宫妇短叹了一口气,一双儿女,皆有各自的傲气,到底是福是祸,她也说不清。
母子俩絮絮叨叨又说了些体己话,无非是些近况和叮嘱之类。
绛帻鸡人送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朝罢须裁五色诏,佩声归向凤池头。
146) 壹佰肆拾陆:后山秘辛
曲折小路延伸到尽头,路旁墨绿的植物生长着,绽开深紫的花蕊,阶缝中生长着滑腻的青苔,从枝桠的空隙处隐约见到一两分光亮,偶尔一两声禽类的怪叫,听不出品种,盘旋在小道上空不见行踪,让这条道路更添几分显得深幽色彩。
再往前走,隐闻有水流声,还有人声模糊。
“……尚且寻至两处,一处无埃现下为卫哲瑜所有,一处乃那北奴中……”
“那帮莽夫当中么。”听见有人咕哝一句。
水声渐大,有个人影钻出来。
此处竟是人工开辟出了一个泡池来,由暖玉堆砌,不论秋冬躺靠皆会遍体发暖。靠在池边的男人闭着眼,泡着的水并非清澈而是一片浑浊之色,扑鼻的药味掺杂着一股腐朽的气味,显得尤为怪异。
“这一批都太过脆弱了。”男人发了话,披着的头发因水的浸泡一缕缕地贴在脖颈后。
“已通知各处再度搜寻。”如果不是出声,很难发觉还有一个男人隐在暗处,他手中有一大木勺,正一勺勺往里面添加什么东西,“皇,能撑得住的药人并不多。”
池内的圣曌皇睁开眼,“龙甲,孤很不安。”
“皇…”
龙甲手停顿了一下。
圣曌皇继而说道,“孤的身子,愈发不中用了。”
他的手臂上,是遍布的凸显出的血管,管道中流动的液体往胸口汇集,青紫色的血管在肌肤下由显得狰狞。胸口处隐约还能望见有细小的黑色的东西在游走。
该如何形容呢,就像眼睁睁看着一个怪物寄居在你的体内,由四肢百骸开始,再到五脏六腑,一点点将你蚕食,你日夜能感受它们咀嚼的声音,一开始是恐慌无措,再到后来便是麻木,厌憎。
“皇。我们,我们矗立百年,根基稳固…”龙甲似乎在想安慰的词汇,但显然这超出他的范围,他有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此刻却显得木讷了不知所措起来。
龙甲是孤儿,记事起便在皇宫,可以说他是圣曌皇一手培养起的最忠心的护卫,龙卫军的首领。
饶是龙卫四散引起圣曌皇的怀疑,他也丝毫未疑过龙甲。
“继续撬开他们的嘴,不论是什么方法。”
“喏。”
圣曌皇又往水里沉了点,如果光线再亮一点,可以看清那水的上方隐约笼罩了一股血色雾气,有朦胧鲜红的东西顺着他的肌肤钻入,远看如活物。
这个掌握万众生死的男人眼中露出一丝疲累,许是今日水温恰当,龙甲也在,他能适当的松了一根弦,仅是一根。
“…百年后,时辰已到……你们终其一生都将战战兢兢,我在黄泉等着你们!”
是言灵族的老匹夫。
这诅咒跟随着百里皇室,遍寻医师也无计可施。与其归纳于鬼神之说,更像一种病变。
圣曌皇伸出手指按了按自己的血管,它并不会突发性让人暴毙,甚至不会在一开始让人看出什么异样。
它只是与你共生,共享你的生命力,到后续,先是五感渐丧,随后是行动力。可你的生命依旧旺盛,甚至能活着极为清晰感受这一切,而后依旧活着,在漫长的岁月中,当一个废人。
这无疑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或是放弃这得来的生机,或是就这样熬着,直到死亡。
“明月当空,吾等本就应做上者,吾儿……放手去做。”父皇老老垂矣时,紧握着他的手大力得让他发痛。
他们是被神诅咒的生物,这些东西在而立之年后显露,跟着他们终生。纵然至高无上,一切都匍匐脚下,这个东西却像附骨之疽般提醒着他们,一切所得名不正言不顺!
但万物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物竞天择!
这本就是万物生长的规律,成者王败者寇。
被万人敬仰有什么不好的呢,被供奉,成为他人的信仰。不可冒犯,掌握绝对生杀大权,放眼的一切皆在脚下。
圣曌皇的气势顺势凛冽起来,又往水中浸了浸。
“孤有一件事要你去做。”他转头吩咐龙甲。
龙甲俯身侧耳,偶点头应诺。
“皇,公主殿下那边…”龙甲突然开口,有些迟疑。
“望舒这孩子…”圣曌皇摇摇头,少见的有些苦恼,“无碍,孤会处理。”
望舒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又是皇朝的长公主,他自然是疼得紧了些,有求必应,凡事都替她兜着。她喜欢百里攸宁那小子,这他知道,可是那小子……
那是他皇弟的孩子,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攸宁还小,可作为君王,他不能放任丝毫会发生的可能!
一只黑色的甲虫从叶上摔落,不偏不倚掉在了池边,因人体动作幅度而溅出的液体将周遭打得湿润。那甲虫抖了抖须,试探地碰了碰,整个躯壳瞬间一震,它似乎想逃,却永远留在了原地。
圣曌皇低头睥睨了一眼,没看见他有动作,甲虫化成了一摊靥粉。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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