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盲流同学


我的盲流同学

(小说)作者:林艾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我的盲流同学刚从大狱出来不久,生活没有着落,于是做一些长途贩运瓜果蔬菜等生意维持生计。当时我正在行政部门开大车,他经常雇佣我们单位的货车前往河北保定地区拉货。无论是在行车的路上还是住店,他常常谈起自己三十岁以前的所作所为,他的经历实在神奇。我决定用第一人称“我”来叙述盲流同学的故事,用这样的笔墨表达似乎更具真实情感。

我的父亲出生于1928年,生日具体那一天,我母亲在世时经常提起,我们兄弟几个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人往往总是这样,自己孩子的生日,永远都不会忘记,但父母的出生日总是记不住。更何况在我小的时候,父亲就从来没拿正眼瞅过我,我的心里非常不是滋味,他既然嫌弃我,就不该生下我。所以父亲“文革”初期被“群专”,我都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像我这样的儿子可能天下少有,但父子关系搞成这样,难道都是我的过错吗?

我的父母是河北保定地区容城人,父亲抗日战争时期就参加了革命,当时他担任儿童团长。1941年日本鬼子在容城附近包围了八路军游击队,我父亲利用地域熟悉的便利,冒着生命危险带领两男三女卫生员小战士,安全到达了河北阜平山区。百十余名八路军除了跳崖的两名挂在树上幸免于难外,其余的全部壮烈牺牲。父亲曾经带领全家人瞻仰过容城的烈士陵园。当时我只有十二岁,觉得父亲除了炫耀自己的本领,没有别的意思,如果我生活在那个年代干得不比他差。

父亲总是以革命功臣自以为是,母亲是个没文化的家庭妇女。其实父亲也不识几个字,解放以后一直在领导岗位工作,经过长期的磨练基本能够读书看报。父亲总觉得他的婚姻不般配,遇有不高兴的事儿,就拿母亲出气。母亲毫不畏惧,母亲嘴快,父亲的手快。从我有了记忆,母亲杀猪般的嚎啕经常在耳边经常响起。父亲把战争年月对付敌人的本领用在了母亲的身上,他与鬼子汉奸没什么区别。

父亲不但欺负母亲,还在外边混女人,这种事情母亲特别敏感,她总像密探般的尾随父亲,一旦抓获便严加拷问。母亲的辛勤并没有让父亲回心转意,其后果母亲的旧伤未愈又添新痕。我们弟兄三人目瞪口呆着悬殊的战斗,要不是我们的牵扯,他们早就分道扬镳。从那时起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长大了一定要替母亲出头。

我十四岁那年已经有一米七五的个头,那次父亲骑在母亲身上双手开弓搧母亲耳光。我气愤不过一把将父亲拉下摁在地上,让母亲拿家门后面的棍子抽打。父亲想翻身力气不够用,气得就像老牛一样喘气。母亲惊呆地看着我说,你还不撒手,哪有儿子打老子的。也真邪门了,儿子替她做主,她为啥还要埋怨,我只好放开了双手。父亲怒睁着双眼,站起来从抽屉拿出菜刀恶狠狠地叫道,小兔仔子,老子宰了你!说罢就像一条恶狼般的冲了过来,母亲一把抱住父亲让我快跑。

整个一下午我在人委家属院后边的山头转悠,当落日的余晖散尽以后,我还在大院外边久久徘徊,不敢回家。大约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分,母亲终于出现了。她塞给我二十元钱说,去你舅舅家躲上几天吧,等你爸消了气再回来。我说你怕他,我可不怕他,我的力气比他大。母亲说你傻呀?父子两个动菜刀伤着那个都不好。我说我替你做主难道不对吗?母亲说我们两个的事情不用你们管,再说咱们一家子还靠人家挣钱养活,你就出去躲几天吧。我好像一下子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他们是梁山弟兄越打越亲呀?

母亲一直把我送到火车站,我在站房含着眼泪吃着母亲笼布包裹的馒头和芥菜疙瘩。母亲说要不去二蛋他们家住一晚吧!咱们家昏打黑闹的谁不知道?我说你回去吧,夏夜又不冷,我在站房的椅子上睡觉,明天早上七点就有北去的火车。与母亲分手已是午夜时分,我躺在长条木椅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长笛吵醒了我,一列北去的货车停了下来。我睡意全无,跑进站台上了一节货车,里边装载着几个大木箱。我躺在木箱上望着漫天的星光,随着蒸汽机车轰隆隆的节奏声,驶离了车站。火车一直前行,沿途的村庄黑灯瞎火,万籁俱寂的夜晚有些瘆人又有些神秘,从那天起我便十分向往出行。就因为我替母亲出了不该出的头,母亲怕遭人命鼓励我“逃亡”,我便像脱缰的野马,在广袤的大地上自由翱翔,做出了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当火红的的朝霞映红了东方天际时,火车到达了集宁南站。我出站来到桥西一马路的“东方红饭店”吃了三根油条,喝了两碗豆浆,随后登上了集宁最高处的老虎山。夏日清晨正是锻炼身体的时刻,但老虎山上晨练的并不多。“文革”正在轰轰烈烈地进行中,人们自身难保,没有闲暇功夫和良好心情来做伸展运动。站在纪念碑前俯瞰远方,行政公署和集宁饭店算是全城最高的建筑,但在我的眼里这个城市就是当地的“小北京”。我们那个小城镇马路不平,路灯不明,晚上十点停电以后,偶尔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全镇人几乎都能听得到。

我在城里一直溜达到中午时分来到了舅舅的单位,舅舅看到我十分高兴,问我们全家都好。我说好什么呀?险些遭人命。我便把替母亲做主,父亲拿出菜刀与我拼命,母亲让我来舅舅家避险的事情讲给他听。

舅舅默默不作声,沉思了片刻说,那你就在舅舅家住上一段日子,等父亲想你了再回去。我说父亲从来没瞅过我一眼,我死在外边他才高兴呢?舅舅说你爸的脾气不好,还是不要招惹他为好。

舅舅与我父亲的关系还不错,他们一个是战争年代的军人,一个是和平年代的战士,虽然所处的年代不同,但像早起跑步、实弹射击等作息和训练还是大同小异。他俩喝烧酒一呱啦就没完没了,舅舅到我们家是最平安的日子。舅舅复员回来还是姐夫给找门路安排到公安部门工作的,所以舅舅也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心态。他不止一次的提醒母亲不要干涉父亲的私生活,旧社会有钱有地位的大老婆、小老婆,哪个不是三宫六妾。母亲愤愤不平地回答,这是新社会,他干什么都行,这个就是头破血流我也要抗争。人常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的父母就像前世的冤家,他们根本不应该结为连理,早离早散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舅舅他们家住公安局后边的大院,那个年代小城市还没有公安公寓、政府公寓一说,就是一个大杂院。局长级别以上的里外屋两间房,一般干部一间房。舅舅有三男两女五个孩子,增加我一个人,多烩几碗菜,多蒸几个馒头也不是太大的事儿,可一条炕上多我像成人一样的后生,怎么也不方便。表兄表妹们与我相处还可以,舅妈却言行不一。就拿吃饭来说,总是给我撑上满满一大碗烩葫芦,只要我的眼睛一瞅笼屉里的花卷,她便又一勺烩葫芦撑在我的碗里。嘴上还念念有词,今年的窝瓜甜盈盈的真好吃。舅舅看不过眼,抓起一个花卷放到了我的碗中。

晚上孩子们熟睡了以后,我听到了舅舅埋怨舅妈的话音,不是姐夫哪有我们的今天,你这个人真懂事!舅妈说一个大小伙子每天侍候着,我哪点儿错了?再说每个月每人供应二十八斤粮食,几个孩子不都是以瓜菜代饭,谁不当家谁不知道当家的难处?说着说着便啜泣起来。舅舅便安慰人家,不一会儿传来了舅妈猫嚎春般的声音。我觉得舅舅这样处理家庭矛盾比父母他们强多了,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呢?舅舅和舅妈响着满足的鼾声熟睡了。我的下体有些难受,一旦让与我睡一个被窝的表弟发现,真是特别的尴尬的事情。不能再在舅舅家住下去了,家是不能回去的,父亲三头两天让造反派批斗,心情不好就拿老婆孩子出气。我已经不是小孩啦!双方的情绪一旦失控,真像母亲说的那样死了谁都不好。

第二天下午就在我琢磨该去何方的时候,市展览馆门前正在召开批斗“当权派”大会。红卫兵司令义愤填膺地带领大家,大声呼喊要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等革命口号。他的举臂动作十分潇洒,红卫兵司令就是明星,我就是人家的粉丝。会议结束以后,红卫兵司令与一个女红卫兵结伴而行,我在后边紧紧跟随,人家走路的姿态都潇洒万分。

红卫兵司令与女红卫兵上了老虎山,反正我也无事可干,便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边。他们从人行道走进了小树林,我却从土坡抄近路,我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透过浓密的树叶,我看到他俩脱了裤子就像狗一样的做,那种场面实在太刺激。我的第一次男性雄壮就是在那种情况下发生的,我的呻吟与他俩同步进行。他们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提起裤子分别从不同的地方落荒而逃……他们刚刚还在中心广场高呼革命口号,怎么一眨眼就干这龌龊的事情。他们的行为一下子颠覆了我对这些圣神红卫兵的认知,口号越响亮的人越肮脏。

当天晚上集宁南站青年学生们人山人海,大家争先恐后地挤上列车,前往北京进行革命大串联。我便成为了他们中间的一员,我单身一人力大无穷,没费多少劲便上了火车。真是冤家路窄,座位对面就是下午像狗行为一样的红卫兵司令。红卫兵司令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嘴唇上边还是绒毛,不是那种成熟男子胡子拉碴的样子。他问我那个学校的,我说铁一中。他说你怎么脸红了?我很想说看到你非常羞耻,但此刻只能默默无语。对面和旁边的男女学生盯着我大笑,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行李架上、座位下边全是人,好不容易占到这个位置,岂能让给别人,我默默地望着车厢顶棚,再也不想理睬他们。

我的个头虽然挺高,但在他们的眼里肯定还是个孩子。红卫兵司令问我,你多大啦?我回答十六岁,整整多说了两岁。旁边的一个男青年说不像,裤裆里的鸟长大了没有?一个女同学马上回击流氓!我的脸更红了,大家都说我像个害羞的小姑娘一样可爱。他们一点儿都没想到这么一个内向的少年,会做出比常人更威猛的事情……(待续)

(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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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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