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苦乐年华》连载——第十四章


长篇小说《苦乐年华》连载——第十四章

作者 林艾

刘明霞承包了县宾馆除了没有挣上钱,反而让吴铁柱折腾得一无所有,还背了一身债务。吴铁柱把现金存在了自己的名下,把赊欠的债务和宾馆这个烂摊子推给了刘明霞,便带着把子张焉远走高飞。刘明霞东凑西借补窟窿,大伤元气的事业难以出现转机。

县政府把县宾馆承包出去,其目的是为了甩包袱,减少对县宾馆的财政补贴。眼看着承包人刘明霞的事业江河日下,便把宾馆收回整体拍卖。买主只接收财产,不接收欠帐和人员。这下子就苦了刘明霞,打发走讨要肉钱面钱的,又来要工资的。她身心疲惫,精神恍惚地应酬着形形色色的人。

每天只要家门口有人影走动,她的头就条件反射的疼痛,她多么希望闭上眼睛永远不醒来!但她不能死,双腿一蹬万事休,但儿子怎么办?吴满玉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柱,只要她在世,儿子回来还有家,如果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真是遗憾终身。

左邻右舍知道底细的给刘明霞出主意,讨债的找你丈夫去,凭什么他折腾的烂摊子让你收拾?刘明霞说,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瞎了眼睛嫁错了人,不用我找他,他在外边游手好闲混不下去就得回来,到时候找他算账也不晚。眼下最愁的就是怎么把赊欠给人家补上,我从来没干过坑蒙拐骗的事情。

众人说让他们找吴铁柱讨要,凭什么你替他背黑锅。刘明霞说,人们都知道他是一条癞皮狗,谁肯找他闲生气呢?再说大家还不是看在我的脸面上才赊给了他。这些欠账算在我的名下,一年还不了十年,十年还不完二十年,只要我有一口气,就不能亏了大家。

刘明霞总是一根筋的样子,好事揽破事也揽。吴铁柱携张焉享福去了,她替人家还债,世上哪有这样的傻瓜,她就等着受罪吧!

刘明霞说到做到,她决定先去蒙牛厂打工。蒙牛厂的具体工作除了纸包雪糕,就是手工包饺子。一天三班倒站在冰冷的车间,不停地把传动带上的雪糕包上纸。偶尔停产,或者检修机器,也不准工人们闲着。厂方规定只要一进车间就不能坐着。手工包饺子倒是坐着,可一天下来腰酸腿困相当难受。好在刘明霞十七岁就来内蒙古上山下乡当知青,什么苦没吃过,如今再难也比在田间地里头顶太阳面朝地强得多,为了还上赊欠她日复一日地劳作着。

随着伊利等乳业集团的不断增加,乳制加工企业的原料略显不足,每年蒙牛厂都要停上一些日子。刘明霞便利用休闲的时间给附近的农户打工,春天跟在犁牛后边播撒种子,夏天锄地,秋天割莜麦、起土豆、捡甜菜。四十出头的刘明霞有的是力气,干活从不偷懒,所以,人们都愿意雇用这个上海侉子。

刘明霞在田间地头经常走神,人这一辈子走着走着怎么又返回来了。刚来内蒙古就像同学们说得那样把农活当作修理地球,后来当了工人,再后来当过副厂长,还当过宾馆的经理。事业曾经无比辉煌,到头怎么又转了回来,再次修理起地球来了呢?

刘明霞就要把债务还清,生活有了转机的时候,丈夫吴铁柱回来了。夫妻关系再紧张也得在一块儿厮守,如果长时间分居心中全是仇恨。已经好几年没回家的吴铁柱突然出现在眼前,除了让她陌生,还有一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冲动。她恨不得上前把他撕成千万条,才能减轻这些年来孤身一人,千辛万苦,受尽磨难的仇恨。

吴铁柱看见刘明霞没有好头脸,便低三下四地说道,这几年丢下你一个人,真有些对不起啦!她觉得他是多么的无耻卑鄙,他对她造成的伤害,岂能一句“对不起”就能了结。刘明霞愤怒地盯着吴铁柱说,我先问你,这几年跑哪儿去了,又跟谁混在一起?吴铁柱说,我错了。刘明霞再问他,今天太阳从西边上来啦,你怎么想起我啦?儿子大了,都快娶媳妇啦,你给他带回来多少钱?吴铁柱耷拉着脑袋不言声,从衣兜掏出一盒大青山纸烟,在锅灶上找火柴。

刘明霞越想越气愤,从门后边拿起扫帚,大声地喊叫,你还有什么x脸再回这个家,你给我滚出去!她一边说一边用扫帚把在他的脑袋上使劲抽打,吴铁柱抱头逃了出去。

如今吴铁柱无家可归,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几年前,他带着张焉来到了省城,在建设街租了两间平房,过起了出门打的,吃饭下饭馆,娱乐去舞厅的小康生活。

吴铁柱潇洒地活过那么几天,张焉也是那种挺讨人喜欢的,小鸟依人的女子,尤其是在夫妻生活方面,想什么时候做,她都配合得天衣无缝。吴铁柱堂堂正正地做了一个时期的男人,再不用像以前那样看刘明霞的脸色行事。

金无赤足,人无完人。张焉陪他跳舞,陪他睡觉,除了娱乐方面给予了极大的享受。家务活儿一点不会干,肚子饿了两人外边吃,衣服脏了有干洗店,就连袜子脏了都由他来洗。人爱人爱得头脑都发晕,缺点都成了优点。只要她替换下来的,他都忙着屁颠屁颠地去洗。

吴铁柱和张焉享受过以后,生活逐渐趋于平静。过日子一日三餐必不可少,再加上房租、水电等费用,这样坐吃山空肯定不行,吴铁柱便出去打工。以前他在厂里当过会计,也算有一技之长。城市修建外环路需要收料员,没费多少周折就找上了这份工作。吴铁柱每天披星戴月在工地上忙碌,回到家里灰桌子冷板凳,张焉打麻将还没有回来。就是回来了,也等着吴铁柱下工再做饭。吴铁柱说,我每天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你在家里就不能做上一口热饭?张焉娇滴滴地抱住他的脖子说,我就爱吃你做的饭?

吴铁柱能说什么呢?他爱人家爱得死去活来,累死都愿意。吴铁柱白天在工地忙碌,晚上在张焉的身上继续忙碌。他的身体日渐消瘦,有时候坐在工棚里就睡着了,被工头看见严厉警告,如再发现偷懒立马走人。

人与动物最大的不同就是动物雄雌可以一生厮守,人却有着复杂的头脑,平淡琐碎的生活不停地消磨着幸福的时光。张焉除了吃喝玩乐啥都不干,她比刘明霞来好像缺了些什么?刘明霞不娇艳,不轻浮,勤劳能干,是那种实实在在过日子的女人,张焉除了床上功夫让他得心应手别无长处。

吴铁柱眼看着存折上的钱越来越少,便动员张焉出去打工,他对她说,你还年轻,整天在家里呆着,还不憋坏了,也到超市当个收款员或者服务员,一方面出去散散心,另一方面也能给家里贴补一些。

张焉没好气地说,养活不了你就直说,干嘛绕弯子呢?吴满玉说,咱们就这样坐吃山空也不是个办法,你也应该出去挣点儿呀?张焉说,这可是你说的,让你当王八可别怨我呀?

吴铁柱恼怒着说,女人哪有像你这样的!张焉毫不客气地还击,怎么后悔啦?我后悔还来不及呢,跟上你个没本事的穷光蛋,倒霉死啦!

男女双方一旦撕破了脸面,也就顾不上情面。吴铁柱和张焉三头两天的吵闹,最后发展到冷战,一整天谁都不理睬谁,最后张焉干脆离开了这个没有婚姻约束的家。吴铁柱也知道没钱拴不住这个只懂吃喝玩乐的女人,她愿意去哪儿随便!

如今无家可归的吴铁柱赖上了刘明霞,不让回家也要厚颜无耻地回来,饭熟了自个撑在碗里,吧唧吧唧吃个痛快。刘明霞觉得这样下去,非把自己气死不成。惹不起我躲得起,她便又踏上了寻找儿子的征途。

山西省大同华严寺大雄宝店内的众泥塑前,跪着一个形容憔悴、闭目合掌的中年妇女。只见她的口中念念有词,让诸位神仙保佑吴满玉平安无事,早日回家。这个女人就是一直在外寻找儿子的刘明霞。

按说刘明霞是个无神论者,在卫星上天,宇航员登过月球的现代社会,她从来不相信神鬼之类的把戏,但连续不断的灾难无休止地降临在头上,她不由地重新认识这个世界和审视自己的过去。

刘明霞还去过中国最大的佛教圣地五台山,她一步一个台阶登上了著名的显通寺院,一位白发白髯的老主持告诉她,中国传统社会认为贤妻良母便是女人的美德,但是性情内敛的女子与刚烈的男性就像水火不能相容。刘明霞颜面慈祥善良的深处有一种忧郁神色,这种忧郁就是相克自家男人的晦气。她眼角下边的两颗黑痣,就是相克男人的泪点儿。

刘明霞听得浑身发抖,直冒冷汗。随后又向道长讲了儿子吴满玉的情况,您说我的儿子还在人世吗?老道颦眉闭目,双手合掌沉思了片刻说,苦行者四海为家。吴满玉自幼看破红尘,离家出走,云游四方,尽管历尽磨难,却毫无血灾之祸。人生苦海无边,你的儿子饱尝了人间苦难,自己就会回来。

老道说完以后拂袖而去,刘明霞望着老道的背影说,感谢大师指点迷津。随后她来到了五台镇上,按照道人的吩咐找到了那家占卜小店,那个自称能治百病的仙风道骨在她的眼角下边点了些黑色的粉末,告诉她一个星期不能洗脸,那两个黑点就自然脱落。

刘明霞为了去掉相克男人的黑痣,为了儿子吴满玉的平安无事,别说一个星期不洗脸,就是一年不洗脸都心甘情愿。一个星期以后脸上的黑痣没了,但是平整光洁的脸颊出现了凹坑。不管怎么样刘明霞还是挺高兴,只要儿子健健康康的回来,自己就是变成丑八怪也无所谓。

刘明霞走出华严寺大雄宝店天色已晚,大同素有“煤海”之称,西郊外几百平方公里的土地遍地都是煤矿。北方一年四季盛行西北风,西边矿区的大风把市区浸蝕的污迹斑斑。新盖的高楼大厦用不了多久,就被一层黑色的面纱所笼罩,墙壁随便摸一把满手乌黑,这座北魏都城到了现代社会,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煤都”。

大同红旗商场这座仿照北京人民大会堂的场馆,成为了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这样的会堂从北方的天津到南方的杭州无处不在,只不过把北京的人民大会堂缩小了而已。这些“人民小会堂”集商场、餐饮、旅馆、展览馆为一体,成为了这些城市最繁华和热闹的地方。

刘明霞坐在红旗商场的台阶上,望着匆匆忙忙,南来北往骑自行车的和步行的人群感慨万分,有家可归的感觉真好。一家人有说有笑享受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饭后坐在沙发上或者躺在床上看电视,真是其乐无穷。如今自己有家不能回,丈夫吴铁柱像个地痞无赖,难道自己这辈子该上他啦?眼不见心不烦,怎么折腾随她的便!

刘明霞来到大同第五天了,她每到一个城市都要按照六天的行程找儿子,她相信六六大顺的说法。如果六天之内找不到儿子,她便不在此地久留,换一个地方继续寻找。她白天举着寻吴满玉的牌子从城区到矿区寻找儿子,晚上就住在市区的火车站,或者矿区的长途汽车站。

今天晚上该去哪儿住宿,她不知道,她多么想找个旅店冲个澡舒舒服服睡上一觉,但是一晚旅店就把一天的伙食费花完了。在填饱肚皮重要还是睡觉重要的时刻,她还是选择了前者。当她准备离开红旗商场去火车站的时候,一个五十出头的男人堵住了去路。

这个男人露出了满嘴的大黄牙对刘明霞说,你不是要找儿子吗,我知道你儿子在哪里?刘明霞急切地问着,那你赶快告诉我呀?大黄牙男人说,你跟我走吧。

刘明霞望着大街上已经过了下班的高峰期,逐渐稀少的人群有些忧虑和踌躇。大黄牙男人说,你要是不相信就算啦!说完转身就走。刘明霞虽然有些不信任,但又不想放弃任何有关儿子吴满玉下落的线索,便不紧不慢地跟在老男人的身后。

老男人再没有回头看过刘明霞一眼,但他感觉她跟在了身后。老男人领着刘明霞穿大街越小巷,走进了一条闪着昏暗路灯的里弄,来到了两扇油漆脱落的木院门前。随着老男人推开木门发出“吱溜”的响声,出现在刘明霞眼前的是一个坐北朝南三间正房,东西两间低矮厢房的院落。

刘明霞站在院门外,看着老男人走进了西厢房,望着堆满院落的废旧钢铁、玻璃瓶、烂纸箱等杂物,步履踯躅该不该进去?

老男人的屋里没有开灯,他在黑暗中发出诡秘的笑声,心想这个女人迫切寻找儿子,肯定会自己走进门来。

老男人年轻的时候在大同口泉煤矿下窑掏炭,年老体弱便在城里租房收破烂(收废旧物品)。他多半辈子没娶女人,年轻的时候煤矿见不着女人,只有每月发工资的时候,女人们便像蜜蜂采蜜般的蜂拥而来。她们把矿工们的钱揣进了腰包,便心满意足的远走高飞。大部分的矿工们除了吃饭,几乎把所有的积蓄都花在了这些飞来飞去的“蜜蜂”们身上。

老男人在大街上收破烂注意刘明霞好几天了,这个女人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虽然有些蓬头垢面,衣着凌乱,但丝毫没有影响到骨子里那种高贵的气质。把她弄回家给他当老婆,既能给他做饭又能陪他睡觉,这样两全其美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所以,他谎称知道她儿子的下落,就把她骗回了家。

刘明霞看见正房东厢房都亮着灯,两家的老小围在炕桌旁边吃晚饭。心想这么多人居住的大杂院,难道他还能把我给吃了?就放心大胆地走到了西厢房前边,站在门外对老男人说,你把电灯拉亮啊!

屋里亮起了和蜡烛光泽差不多的灯光,刘明霞推开门走进去就问老男人,我的儿子在哪里?老男人露出满口的黄牙卑谦地笑着,我看你今天晚上也没个去处,就住在我家吧,明天就领你见儿子。

刘明霞啥也没说扭头就走,老男人立刻堵在了门前,他已不容她走出家门。刘明霞大声地质问道,你要干什么?老男人用一种与他年龄不相符的语言嘻皮笑脸地说着,我爱你,你给我做老婆吧!

刘明霞说,你给我走开!你知道我儿子是干嘛的?我儿子是做这个的!她伸出右手在他面前做了个枪扣扳机的动作,然后威严地对他说,我儿子是当警察的,你知道吗?

老男人疑虑地看着刘明霞说,你儿子不是走丢了,你不是出来找儿子的吗?刘明霞哈哈大笑着说,那是我的三儿子,我的长子、次子全是做这个的!她又用手比划着拿手枪的动作,你给我走开吧!刘明霞用力将老男人推开走出了家门。低智儿,敢跟我玩这个,你还差得远呢!她边走边大声地笑着,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这样开怀大笑了。

正房里和东厢房的居民抬起头朝院子里看了一下,又低下头继续吃饭。他们已经见多不怪,老男人经常带回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留宿。咱们井水犯不着河水,人各有各的活法,你就是天天换老婆,夜夜入洞房又与我们有何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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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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