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欣然 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

01

26岁的女孩儿文文，在一次回家的路上，很不幸地遭遇了强暴。本应挺身而出的男友，却在这个时候离她而去。文文绝望地撞车自杀，最终她被抢救了过来，但却自此失去了记忆！她不再记得自己是谁，除了爸爸妈妈，她谁都不认识！

痛苦和创伤飞速地离她而去，文文的生活，变得简单而快乐。失忆，成了她潜意识里保护自己最好的工具。

可没过多久，她开始不再快乐。妈妈发现，文文常常对着过去的照片发呆，她在思考一些问题：我到底是谁？我的过去是什么样子的？我是怎么到医院的？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遭遇重大创伤时，大脑和身体，会下意识启动自我保护机制，让我们暂时与痛苦分离，这种心理防御机制叫做"隔离"。文文的"心因性失忆"，就属于这一种。就象开车时遇到重大撞击，安全气囊就会自动弹出，保护我们的身体。

隔离法，在临床治疗抑郁症时，常常被使用，也叫"电休克疗法"。其好处是，可以让患者快速遗忘糟糕记忆，消除自杀念头。副作用就是，暂时性失忆。

文文妈妈很为难，她拿不准，到底要不要帮助女儿恢复记忆？如果不恢复，她会一直生活在虚幻中；可如果恢复了，她该怎么面对曾经的痛苦经历？

02

《奇葩说》里有一期辩题："你的爱人失忆了，而你们现在生活很幸福，如果有个键可以帮TA恢复记忆，你会按下去吗？"第一轮现场投票，有56%的人选择"不按"。

这个按键，象是一个"潘多拉盒子"，你不知道打开后，里面藏着什么？如果TA之前欠了一大笔债，如果TA是个逃犯，如果TA还另有家庭…… 天哪，我们该怎么办？

这是个脑洞题，却关乎人性。它考良的是:我们是否有勇气，接纳一个不堪的过去？可脑洞毕竟是脑洞，现实中，是否恢复记忆的选择权，可能并不在我们手中。有些记忆，我们以为自己忘记了，它却从来都没有离开。

《催眠大师》里的徐峥，是个成功的心理催眠师，可私下里却有些奇怪的行为：比如害怕开车、害怕水、还有自残行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在被莫文蔚饰演的病人反催眠的过程中，真相一点点浮出水面。

几年前，在一次生日派对后，他酒后驾车，不慎撞到护栏，车越过护栏，翻入水中。当时车上载着未婚妻和他最好的朋友。徐峥被抢救了过来，可另外两个人却永远地离去了。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于是用自我催眠尘封了那段记忆。

他以为自己没事了，可潜意识里残留的恐惧和内疚的记忆，却一直伴随着他。每当类似场景出现，那些情绪就会被激发，导致各种奇怪行为。这种无意识行为，在心理学上被称为"强迫性重复"。

莫文蔚用"清醒催眠"成功地唤起了徐峥的记忆，让当年的场景重现。她在催眠中告诉他，好哥们早就原谅他了，未婚妻对他的爱也一直都没变。徐峥泪眼滂沱地请她转告未婚妻："我爱她，一直都爱。"醒来时，徐峥想起了所有事情，也放下了所有担子，他真正地痊愈了。

有些记忆，永远都抹不掉，因为它本身就带着重量。有时，它会用某种特殊的求助信号，提醒我们回到过去，去看看，那里有一段往事，有个伤口，等着我们去修复。

03

我们之所以需要翻回去看过去，其目的，是为了放下伤害，而不是重历伤害。

一对走在离婚边缘的夫妻前来咨询。妻子优雅知性，丈夫垂头丧气。妻子告诉我，他和老公从一穷二白起步，患难与共，后来有了殷实的家产。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就在2年前，他们的好日子刚刚开头，就发现老公有了外遇。妻子说，她借鉴了马伊琍的做法，不吵不闹，沉着冷静，晓知之理，动之以情，终于说动了老公，挽救了这场婚姻。

可接下来的2年，他们过得并不开心。丈夫说两人每次争执，她必翻旧账，数落他当年的不义，以及自己的付出。他说这样的日子没有一丝乐趣，他希望能和平离婚。

• 我问妻子：当年为什么一定要挽回婚姻？她说因为爱。
• 我问：现在还有吗？她说有。
• 我问丈夫：是否能感觉到妻子的爱？
• 丈夫摇头，说花了2年时间来赎罪，现在只想解脱。
• 我问妻子：当年努力争取，是为了让他赎罪吗？
• 她说：不是，可不知为什么，就是过不去。

很显然，妻子的做法和她当初的目标南辕北辙。她不是过不去，是不想过去。她努力地记得那些事，让两个人不断地重历伤害，其实是出于恐惧。她心底真正的声音是："我很爱你，我不想让你离开。"而这，才是她翻开伤口时，该说的话。

• 我问妻子：这2年来，最幸福是什么时候？她说是老公决定回头那一刻。
• 我问：如果再来一次，那一刻你会对他说什么？
• 她说：老公，你选择回家，我真的很开心。

我们每一次对幸福生活的构建，都伴随着对新生活的向往，以及对过去某些细节的遗忘。当我们确定已经找到了幸福，那接下来最该做的事，是大步往前走，而不是一步一回头。

04

刘德华在《忘情水》中唱到："给我一杯忘情水，还我一夜不伤悲"。他在告诉我们，忘情水的药效，不过一夜而已。

事实上，所有的心因性失忆，都有可能，随时被某种特殊事件唤起。因此，比忘记更重要的，是随时准备好，修复创伤的过去。

如何才能修复创伤，原则是循序渐进：

第一步：接近伤害

马东说："失忆是一种乡愁，意味着我和自己的过去走丢了。"过去美好或是残忍，还不是最重要的；真正让我们无法忍受的，是忘了自己是谁。这或许是失忆最大的痛苦。

对于重大创伤，是不可以一下子触及伤口的，而是慢慢地接近。心理学对创伤后应激反应（PTSD）比较有效的处理方式，是认知行为治疗。可以在完全放松的氛围中，试探性地提一些周边事件，观察求助者对事件的反应和认识；待反应平稳后，再逐步提高层级，在较为稳定的状态下，帮助TA逐渐适应创伤。

接近伤害，是修复性治疗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它意味着求助者开始主动掌控自己的命运。

第二步：解读伤害

姜思达在辩论中曾分享过一个故事。他说有一天在家里收拾东西，看到了小时候的一张照片，妈妈抱着他，笑得灿若桃花。他很感慨，因为后面发生了很多不开心的事情，妈妈遭遇了好几次离婚，还患上了癌症。他印象里，再也没看到妈妈那样灿烂地笑过。

于是他拿着照片问妈妈，说如果有一个键可以让她忘记那些不幸，要不要按？妈妈说：不要，因为后面的生活不是不开心，只是不似当初那般单纯。

不开心的事过去了，就是经历。过不去，就是灾难。那些林林总总的不幸，会成为人生的点缀，让生命更加厚重。

我收藏着一只书签，上面写着："生活如此难，要怎么过？答：一笑而过"。每次遇到难事的时候，我就拿起它，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第三步 放下伤害

我们都做过一个游戏，就是让自己朝着一个方向转，十几圈之后，即使你停下来，也会晕晕地找不到方向。这时候最有效的办法是，再反向旋转十几圈。这就是心理学上所说的，反向螺旋。

当我们感觉很"丧"的时候，其实是被"坏"心情和"坏"想法占据了。如果能够补充进去一些积极正向的想法和观念，那么"丧"的感觉就被化解掉了。

比如前面提到的女孩文文，不爱她的男友离开了，可爱他的父母还在身边。不幸地出了车祸，可却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命。如果我们不断地让"好"的想法占据她的内心，有朝一日就算她想起了往事，痛苦的感觉也会被大量稀释。

我们的情绪感受，不是由事件本身决定的，而是由我们对事件的认知决定的。如果改变了认知，糟糕的情绪反应也会随之消散。

05

最后，让我们重新回到问题："如果有一个键，可以让你的爱人恢复记忆，你会按吗？"

其实这已经不是一个问题。

因为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一起去面对和迎接，那些不堪的过去；以及曾经不堪的，我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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