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白开水
母亲九十岁生日,北京的老大、长沙的我,都提早赶回了家。
第二天要吃晚饭的时候,我推开厨房的门,发现母亲正在煤炉上做菜,大蒜炒肉。
母亲习惯烧煤,不太用液化气。
“怎么做菜了?那边已经做好了。”我指了指隔壁四哥家。
母亲耳背,我们说话的时候,经常得辅助手势。
自从母亲腿摔伤后,已经很长时间不做饭了。我们跟母亲商量在老四家一块吃,母亲没同意,老四便一日三餐送过来。
我们家是一个独立的院子,有三栋两层高的楼房,母亲住中间一栋,四哥和二哥住隔壁。
“我已经做好了,你们吃饭吧。”母亲兴致勃勃地跟我说。
看来母亲今儿很高兴,如果拂了这份心意,母亲必定会有深深的失落感。
四哥家饭菜已经上桌,老大老二老四都在等我,我过去说,“你们吃吧,我去陪母亲吃,她的饭菜也做好了”。
我原以为母亲就做了一个菜,没想到居然端上来四个,黄豆炖肉、肉馅油豆腐、大蒜炒肉,还有一个小菜。
“哎呀,你们在外面造孽,多吃点肉”。
造孽,我们家乡方言是“可怜”的意思。
母亲从来没出过远门,对外边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看你们瘦成这样,吃点肉,多吃点。”
“慈母倚门情,游子行路苦”,母亲内心深处,总是觉得我们在外谋生不易,生活艰难困苦。
我始终认为母亲很会做菜,无论什么样的原材料,母亲都可以做成让我们念念不忘的美味佳肴。
小时候夏天有雨,雨后的泥鳅会成群结队爬沟过坎,我们一群小毛孩带着竹篓,结伴去田间捉泥鳅,回家我就让母亲油炸泥鳅。
母亲把铁锅放煤炉上烧,锅子烧红之后就把泥鳅倒进去,再盖上盖子,泥鳅在锅里受热乱蹦,撞着木头锅盖乒乓作响,像交响乐一样。
等泥鳅在锅里烤脆了,揭盖就成了油炸泥鳅,香、脆、甜。
那个时代家家户户都穷,平日的饭菜能见油花,已经是件奢侈的事情,一份油炸泥鳅,怎么可能真的用油来炸呢。
当然,我现在明白,这种油炸泥鳅的美味,其实是对我母亲的一份依恋。
这几天我正吃着胃药,大蒜、黄豆和豆腐都不能吃,我便喝了一碗黄豆炖肉的汤,香甜可口,回味无穷,好像一下子又回到油炸泥鳅的年代。
母亲说,“你不能吃豆子和豆腐,那就多吃点肉,把肉都吃了,哎呀,你们造孽,都瘦成这样子了”。
上次单位组织体检,我的体检报告上清清楚楚写着,“超重”。
我不知道,母亲希望我胖成什么样才算不瘦。
“尊前慈母在,浪子不觉寒”,胖瘦其实无关紧要,我只希望母亲能一直在我们耳旁念叨着造孽和多吃点肉,即便在我九十岁的时候,我也愿意听。
页面更新:2024-03-12
本站资料均由网友自行发布提供,仅用于学习交流。如有版权问题,请与我联系,QQ:4156828
© CopyRight 2020-2024 All Rights Reserved. Powered By 71396.com 闽ICP备11008920号-4
闽公网安备35020302034903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