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攒东西

文 | 白开水

攒东西，很多人都有的一种生活习惯。

攒，积聚、囤积的意思。

攒东西，并不是特指，内涵相对比较宽泛，比如攒钱、攒头发、攒邮票、攒废品等等，说不上褒义还是贬义。

我的父亲，就是攒东西的行家里手。

我家有兄弟五个，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都维系在父亲身上，所以，父亲什么都攒，起早贪黑，克勤克俭，寄望力能胜贫。

其实，在那个特定的时代，勤劳与致富，往往只是两个互不搭界的词语而已。

印象最深的，是父亲攒柴火。

父亲在大队林场出工，生产队给记工分。

每天傍晚从林场回来，父亲肩上总少不了一捆柴火。

林场里能砍做柴火的，都是些野生树枝，这种枝条密度大，分量重，而且长相不规则，弯弯曲曲，所以一捆柴，背在肩上的着力点，往往只有一根或者两根枝条，翻山越岭这么扛着，其辛苦程度，可想而知。

在林场干了几年，父亲便背回了几年的柴火。

我家房子旁边有块空地，堆得满满的都是这种柴火，邻居来串门，总爱用羡慕嫉妒的口气说，“哎呀，你家的柴真的多咧，烧两年都烧不完。”

现在想来，当时父亲攒下的并不是柴火，而是一份责任。

父亲没有那么多儿女情长，也不善表露自己的情感，却用肩膀，默默撑起一个家。

母亲攒东西，不像父亲那样粗犷伟岸，显得柔和细腻。

母亲最爱攒吃的，土豆、红薯、苞谷、高粱、南瓜，只要是吃的，母亲都认真攒着，还时不时腌点干豆角、酸萝卜、剁辣椒、咸鸭蛋。

“米凭转斗接青黄”，在物质贫乏的穷苦年代，我们家锅里总有能填饱肚子的食物，碗里总有能下饭的咸菜，这都是母亲的功劳。

我参加工作之后，只要有假期，便会回家看望母亲，有时候我一个人，有时候一家三口。

母亲见我们回家，很高兴，进进出出，忙里忙外，花生、瓜子、糖果、饼干和饮料，堆得满桌都是，而这些东西，都是母亲自个种的，哥嫂买的，邻居送的，母亲舍不得吃，攒着等我们回来。

在老家我们一般也待不了几天，在要返程回长沙那天，母亲就从冰箱里，拿出平时攒的糍粑、酿豆腐、团子肉，一股脑地往我皮箱里塞，“你们可怜，都带上。”

一辈子未出过远门的母亲，内心深处，总是认为，我们在外谋生活，是艰难的。

我最伤脑筋的，是夫人攒衣服。

刚结婚的时候，我家只有一个四门衣柜，我的衣服占了一门。

时光前行，我家的衣柜也与时俱进，现如今已然有了七个衣柜十七个门，我占了两门，剩下的，挂满了夫人的衣服。

夫人有一句口头禅，“哎呀，没什么衣服穿，要去买件好看的衣服来！”每个季节的每个月，除了声调不同，用词完全一样。

我曾跟夫人商量，把那些不穿的衣服清理一下，送人或者扔了吧，衣柜都装不下了。

“那怎么行，到时候我还穿咧！”

到时候，到啥时候？我看衣柜里的很多衣服，都只穿过一回，便没搭理过，我坚信，以后也不会再搭理。

俗话说，“女人的衣柜里，永远少一件衣服。”我并不是要批驳女人爱臭美的天性，但女人对臭美如此执着坚韧，几十年如一日，却是我始料不及的。

我攒东西，有点与众不同，

我喜欢边攒边扔，餐桌、电视、衣服、鞋子什么的，一旦不再用了，说扔就扔，毫不犹豫。

"扔"，总让人想到浪费、无情，但我更愿意把“扔”，理解为精简、释放。

辞旧，才能迎新。

我觉得现如今物质丰富，需要什么就可以买到什么，没必要攒这么多，堆得家里到处都是的。

我经常在京东淘宝上购物，送货上门，简单方便。网购的时候，我喜欢来双份，微波炉买两个、电烤箱买两个、厨房刀具买两盒、油壶买两只。

买双份，并不是备用，而是带一份给母亲。

我知道，微波炉电烤箱之类的东西，母亲根本看不懂，绝对不会使用，但我不介意，我买来就是给母亲看的，摆在客厅和厨房，母亲必定欣喜，这就够了。

昨儿下班，在单位的小卖部，我买了两盒酱油饼。这种饼干味道不错，松脆香甜，入口即化。回到家才想起，前不久，母亲已经走了，我只要买一盒，就可以了。

每年，知了扯起嗓子唱歌的时候，我就开始攒东西，准备回乡下看望母亲，这是我盛夏行程的一个必选项。

现在，别说必选，就连可选项也算不上了。

忽然想起一句温暖而又伤感的话，“父母在，家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