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五盒鸡蛋

文 | 白开水

“白开水，下来喽，鸡蛋到了。”耗子打我电话。

我是第一次买耗子的东西。

耗子见我一回就数落我一回，“怎么还没买我的东西呀？”所以，这次我订了五盒鸡蛋，每盒8个，整40。

我在马王街菜市场买鸡蛋，最多一次只买了16个。

▲单位门口的过道

我跟耗子以前一个部门，熟得很，后来两人都调开了，再后来他去驻村扶贫，湘西凤凰高通村，一个大山里的苗家村寨，离长沙四百公里应该有吧。

每次耗子把村里的货拉到长沙，就坐我们单位门口左边的过道上，等大家伙来取，肩上搭一条毛巾，脸色黝黑，风尘仆仆地，非常典型的和蔼可亲的农民伯伯模样。

我下班路过，耗子总要大呼小叫，硬拉我跟他说会话，然后就数落我，“怎么还没买我的东西呀？”

这次不会说我什么了吧？我买了五盒鸡蛋呢。

其实，并不是我不想买，耗子的那些东西，全都是厨房里的，鸡鸭鱼肉蛋，黑斑蛙，植物油，大米什么的。别看我常去菜市场，但对于买菜，我就从来没买对过，夫人对此意见不小，一说我去菜市场，非常警惕。

唉，天底下有几个男人喜欢去买菜啊，除非没办法。

▲一条毛巾的传说

好生奇怪的是，每次耗子送货，都是他家妈妈给他打下手，这次依然如故。

他家妈妈，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太，精神矍铄，兴致勃勃，很有干劲的样子。

以前我跟耗子共事的时候，他家妈妈经常来给耗子送饭，然后坐旁边看着耗子吃完。妈妈的那种目光，就像天空对白云的目光，就像礁石对海浪的目光，让人心生感动。

有这样一个老太太罩着，真是一种天大的幸福。怪不得耗子年纪一把了，笑起来却一脸的童真，像个孩子。

大概，有母亲的人，多少总有一些孩子气的。

耗子拿着一支笔几张纸，一会接电话，一会打电话，一会这个那个指挥着，有点搞不赢，老太太却不慌不忙用塑料袋，装这个装那个，默默无闻。

娘俩配合得倒是蛮好。

▲因为名字中有一个“浩”字，所以......

看别人货取得差不多了，我才凑上去。

耗子用毛巾擦了擦汗，掏出盒精白沙，递我一根。

我摇摇手，一年前我就不抽烟了，“你这么大一村干部，就抽这个？”

“哪里喽，这精白沙在我们村，算是高档烟咧。”看来耗子已经融入那山那水了，说的是“我们村”。

“问你个问题”，我业余采访耗子，“你们驻村扶贫干部是怎么吃饭的？自己做还是搭餐吃？”

我想象不到，这些像单身汉一样的有家有口的城里人，是如何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一待就是几年？

“吃饭啊，有一顿没一顿的”，耗子想了想，“驻村干部都这样。搭餐不习惯，村里人做饭以做熟为标准，青菜都水煮，腊肉切成块蘸辣椒吃，而且他们吃饭也没个准时间，有时候煮一顿吃几天。搭餐不习惯的。”

这还真不奇怪，我母亲就经常做一次饭吃三天，而且保证每天吃两餐，但不保证两餐什么时候吃。

在乡下，这种不是习惯的习惯，很常见。

▲此乃正宗的土鸡，亚克西！

“你拿鸡蛋吧？”老太太问我。

耗子看了看清单，“五盒鸡蛋。”

老太太拿塑料袋，弯腰扯开口子，我从纸箱子里一盒一盒拿了装袋子，耗子站旁边尽情抽着烟，也不搭把手。

“你好像三年了，要回来了吧？”我没急着走，接着和耗子拉话。

“没有咧”，耗子顿了顿，“我又去怀化溆浦了，还要搞几年。”

可能政绩突出，就能者多劳吧。我早听说耗子他们几个驻村扶贫的搞得热火朝天，报纸电视都有报道，什么修路、装灯、接自来水、养鸡养蛙、种高山水稻、办农耕文化节、做产供销一条龙，帮村里销了几百万的货，挣了几十万块钱。

▲还有正宗的土狗

“那溆浦有什么特产啊？”到了新地方，耗子肯定又会要我买东西，如果每次买五盒鸡蛋，我家真没地方放。

“溆浦特产多啊，有粽子、黄桃、红枣、红枣酒。”

咦，都不是厨房里的，这些个我倒是能够做主，“好，下次我一定要多买点。”

我挺期待耗子的黄桃和红枣，还有红枣酒，虽然我不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