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麦黄时

又是一年麦黄时

文/康桥

古诗云:“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麦浪翻滚,金黄遍地,转眼间,又到了一年麦黄时。麦黄时节是农人们一年当中最忙碌的时刻,看着金黄的麦浪,农人们的幸福如同饱满的麦粒,颗颗爆浆。

近几年,随着年龄的增长,思乡之情愈演愈烈,很想把儿时有趣的记忆像过筛子一样过一遍,但由于时间的侵蚀,有些已经模糊了,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有些虽能记得个大概,但回忆起来略显琐碎。其中“割麦子”的场景一直在我脑际挥之不去,因为,割麦子是我记忆中最残酷、最不讲情面的一种农活。

又是一年麦黄时

在老家,有这样一句谚语:“有钱难买五月旱,六月连阴吃饱饭”。在靠天吃饭的桫椤塬,人们永远祈盼着老天赐雨,唯独农历五月不希望下雨,而是希望日头越红越好,因为,五月是割麦子的日子,五月是“忙天”。

说割麦子是最苦最累的农活,一是割麦子期间,正值一年当中天气最热的那段时间,骄阳当头,烈日无情,晒得人有皮开肉绽般的感觉;二是只有当红的太阳把麦子晒得咯吱咯吱响,才能下得去镰刀,割起来才不费劲,而且,割完后马上就能打碾入囤,要不然,遇上个连阴雨的天气,麦子就会倒伏在地里,即使收割到场里,不能及时打碾麦子也会发霉长芽的;三是那个时候是人工割麦子,割的时候必须弯着腰亦步亦趋地向前移动,到晚上腰酸腿困站都站不起来。

又是一年麦黄时

在小麦主产区,东部平原地区由于日照时间长,麦子成熟得早,收割得也早;而西部高原山区,由于日照时间短,麦子就成熟得晚,收割的日期自然也就晚一些。

老家陇东黄土高原上的麦子,要等陕西的麦子割完之后才开镰。七八十年代,为了生计,父辈或者同辈当中年龄较大者在每年的农历四五月间,就要背着干粮、拿着镰刀、头戴草帽、脖搭毛巾,先到河南、陕西一带,然后一路挥镰向西,为家里挣下箍窑的钱或娶媳妇的彩礼。这些人就是“麦客”。

又是一年麦黄时

麦黄时节比较短,也就是十天半个月左右,若不赶快收割,麦粒会炸裂在地里,农人们最心疼、最不能容忍的就是粮食烂在地里。所以,麦子要抢着收割。这时候,自家地多麦子长势好忙不过来,左邻右舍亲戚朋友又都顾不上帮忙,就必须雇佣他人,麦客就应运而生。

当麦客并不容易,如同候鸟迁徙,从中原大地开始到八百里秦川,再退回到六盘山东麓的家乡。两个多月的时间,辗转几个省份,用脚步丈量麦田,用双手挑战自然,用汗水收获丰收,用劳动创造幸福。

出门挣钱靠的是手艺,因此,这麦客不是谁人都能干的,必须是脑子灵光、脚勤手快、能吃苦、手艺好的人才能干。麦客们在天麻麻亮时就已经挥舞镰刀下地了,麦子在镰刀的嚓嚓声中纷纷倒地,等天大亮的时候,已经割下一大片了。为了赶时间,主人家会把饭菜送到地头,麦客们就蹲在地头三下两下吃完饭,中午稍稍躲避一下毒日头,休息一袋烟的功夫又拿起镰刀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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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一片片割倒在身后的麦子,他们会盘算着当天的收入,也盘算着回家的时间,因而,脸上也会偶尔露出一点难得的笑容。作为麦客,他们的希望全部都在麦田里,能多割就能多赚钱,每个人都希望能多赚一点回去,好不让家人失望。虽然我没有当过麦客,但麦客们回来后都会叙说一路上的艰辛,所以,对麦客的不容易我感同身受。

我最早割麦子是在“生产队”的时候,那时也就十多岁的样子。因为年龄小,大人不让手持镰刀割,但可以帮着拉麦子捆。刚开始时用的是牛车,那种轮子、架子全是木头的,牛或马拉着,走起路来嘎吱、嘎吱地叫的车,很像兵马俑里的铜车马,后来才改用橡胶轮子的架子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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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拉回场里后,为了防止雨水浸泡,先要堆积成麦垛存放。“麦子一见黄,三天搬上场”,一语道出了农人们收麦时的紧迫感。如果是小户人家,或者牲口、碌碡倒不过来时,就先用连枷自己打,连枷是祖先留下来的一种比较原始的农具,一般除过麦子以外其他需要脱粒的农作物都是用连枷打的。

打麦时首先要看天气,一定要赶早。先是摊场,就是把一捆一捆的麦子平摊在场上,摊好后由男人们牵了牛或马拉着碌碡在麦场上转着圈碾压,女人们则用簸箕将麦草、秕子簸出来,再装麻袋。后来发展成开着手扶拖拉机拉着碌碡碾。我第一次开车,就是开着手扶拖拉机碾麦子,而且是在自家的窑顶上,弄不好就会开到沟里去。这么算来,我的驾龄都快五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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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场上的麦子被反复碾压过五、六遍后,就可以扬场了,扬场就是借助风的力量去除麦粒中的杂物。这时候,男人女人们都涌入麦场,有的拿着木锨扬,有的拿着扫帚扫,一时间,场上草屑飞扬,欢笑声此起彼伏,场面好不热闹。人们会弯腰抓出一把新鲜的麦粒,用手捋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端详着一年辛劳换来的收成,一年来的辛苦就会刹那间不见了踪影。

麦收时节,大人们忙得汗流浃背,孩子们却非常高兴,因为,他们可以坐拉麦子的牛车、可以在麦垛间捉迷藏、学校放假可以不去上课,更让他们高兴的是,还有等了半年多的腊肉吃。陇东的腊肉,是过年杀了年猪后挂在房梁上,存放半年多时间到收麦子时才能拿出来吃的,为的是犒劳犒劳前来帮忙的邻人亲戚,孩子们可以跟着沾个光解解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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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四十多年过去,自打外出求学起在麦收时节就没回过老家,听老家的兄弟说,现在割麦子都用联合收割机了,十几亩的麦子,分分钟就割完了,而且再不用打碾扬场,收割机会把麦粒、麦秆自动分家,主人只需把干干净净的麦粒拉回家,或者直接出售给等在地头的商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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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兄弟的话,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传统的麦收方式消失了,现代化的收割机替代了麦客,麦客已经成为一个时代的象征,我们那个年代人心中的割麦情结也就成了记忆。那时当麦客的父亲一个人挑着家庭生活的重担。他一镰刀一镰刀割的是全家人一年的口粮;一镰刀一镰刀收获的是全家人的希望。

时常,我会在梦中回忆起那金灿灿的麦田;梦见那麦客们弯腰挥镰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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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康桥,男。依崆峒山,傍泾河水。生桫椤塬,学哈尔滨。年逾五十,历经风霜。出身医科,偏爱诗文。弄情笔墨,习修武学。“兰马”拥趸,万步有约。运动达人,健康桥梁。曾在《散文选刊》《飞天》《视野》《家乡》《甘肃日报》《平凉日报》《甘肃农民报》等媒体发表散文数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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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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