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存在的勇气

我们每个人从孩提时就会被大人问“你长大想做什么呀？” “我要当画家！”“我要当科学家！”“我要做医生！”那种毫不迟疑是激荡人心的，那种憧憬是很幸福的。但是随着长大，你却不敢这么随便回答了，你会为这个问题痛苦，“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甚至“活着有什么意思？”如果你正处在思索生命意义、感受生存焦虑的状态，是时候要看《存在的勇气》了。

保罗•蒂利希

本书作者保罗•蒂利希（1886—1965）是美国著名哲学家、神学家，当代西方存在主义哲学的代表，20世纪以来最有影响力的思想家之一。这位德裔学者曾于1911年世界大战中任随军牧师，后在大学教授神学和哲学，希特勒上台后被解除大学教职。他后受邀到美国，任教于包括哈佛大学在内的多所大学。保罗•蒂利希熟稔存在主义思想、精神分析理论等，他从神学、哲学、社会学、心理学的视角和悲天悯人的大师情怀对人类的存在给以终极关怀，他的学说对宗教、社会、文化等领域产生深远影响。

《存在的勇气》原本是蒂利希在耶鲁大学讲课时的讲稿，修订后于1952年出版，次年就进行了第三次印刷。蒂利希从技术的快速发展和人的意义失落中看到了社会普遍性焦虑，他独辟蹊径地挑选了“勇气”这样一个集神学、社会学和哲学问题于一身的概念，来唤醒人们勇敢地面对存在的焦虑。历史的发展很快就验证了大师的敏锐和预见性，作品出版后不到几年美国就爆发了以奇装异服和怪异行为来反抗传统的嬉皮士运动。一些年轻人鼓吹远离社会，提倡“新生活”和“新艺术”，在 “回到史前”和“寻找友谊”的口号下，离家出走，在郊外建立群居村落。他们过着简单的生活，从小溪里汲水，用木材烧烤马铃薯和大豆。嬉皮士的群居村很快遍布全国，1971年发展到近3000个。嬉皮士运动还迅速蔓延到欧洲，到20世纪80年代初，欧洲的嬉皮士群居村已达十几万个。年轻人是时代的风向标，他们以逃离的方式对抗时代焦虑带来的灼伤，今天这种灼伤就更重了，它蔓延到了我们身边，《存在的勇气》重新翻译、再版正是时代的需要。

一个“存在物”随时都处在“非存在”的威胁中，意识到威胁便刺激了神经系统的紧张，生命深处的防御机制被唤醒——焦虑便产生了。蒂利希在书中区分了三种焦虑，这三种基本的焦虑深藏于我们的意识结构之中：一是本体上的焦虑，非存在威胁人的本体上的自我肯定，在命运方面是相对的，在死亡方面是绝对的，简言之就是死亡焦虑；二是意义上的焦虑，非存在威胁人在精神价值上的自我肯定，在空虚方面是相对的，在无意义方面是绝对的，简言之就是无意义焦虑；三是道德上的焦虑，非存在威胁人在道德上的自我肯定，在罪过方面是相对的，在谴责方面是绝对的。

蒂利希描述三种焦虑时包含的三种自我肯定也同样深藏在我们的意识结构中，即本体上的自我肯定，意义上的自我肯定，道德上的自我肯定。三种焦虑和三种肯定反映的是三个层次的核心存在，死亡焦虑是物质性上的，纯存在的；意义焦虑是个体性上的，无意义会让人痛苦，让人如行尸走肉，甚至也带来死亡；道德焦虑是个体在群体中的存在核心，是社会性的，谴责、道德损害会带来良心上的伤痛，甚至会羞愧自杀。

阅读本书时不能单被作者的焦虑分析所共鸣，我从心理学上更看重他同时提及的自我肯定的概念，尽管它有时在焦虑面前是软弱无力的，甚至完全不是焦虑的对手。但自我肯定却是焦虑的孪生兄弟，它们是一起诞生的，是一体的两面，甚至先于焦虑而存在。只有有了对自我存在的肯定，才会有对自我非存在的焦虑。可以说自我肯定是一个人最宝贵的心理反应，最核心的心理力量，最基础的心理资源，我们做任何事都必须在自我肯定这个基础和背景上完成。

当今物质丰富，技术发达，我们应该获得更高的安全感、更多的自我肯定才对。实际上我们对生存却有着比过去更强烈的担忧，不能不说这是对我们自身的讽刺，也是对这个时代的讽刺，表明我们的时代隐藏着非常深的存在性问题——对命运的捉摸不定和人生意义的丧失——在每一问题中都暗含怀疑的因素和心中无底的感觉，它让我们情绪不安。

从心理来说，什么都可以是假的，唯有情绪是真的，爱是真的，恨是真的，焦虑是真的，恐惧是真的。它威胁着我们的精神生活，这并非是对一个因素的怀疑，而是整个怀疑，如果心中无数的感觉吞没了心中有数的感觉，对存在的怀疑也就变成了对存在的绝望。为避免走向绝望，人就以尽可能地依附在还未被破坏的肯定物上的方法，来竭力维持自己的存在——所以当今的人拼命地抓物质财富，这是看得见的肯定物。我不得不说在中国还有一样大家抓得紧的肯定物，那就是孩子，对孩子的教育成了巨大的焦虑和逼迫。

当今的人们太难以自我肯定了，许多人从婴幼儿开始，他的自我肯定就不断地被粉碎，不断地被推翻，因为父母每天都在否定他，或者有意无意地忽视他，导致孩子的自我肯定一次次被击垮，结果潜意识里充满的全是焦虑、威胁。我们必须拿出不顾非存在的威胁而肯定自己的勇气，否则无法胜过焦虑。“勇气”这一论题可以说是蒂利希为人类的现代处境所开出的一剂方药，它远远超越了概念原有的内涵。蒂利希要通过“勇气”为读者带来“存在”的全新意义，即信仰这个世界是无意义的，接受这个世界的无意义并有勇气经受无意义，则克服了对无意义的焦虑而产生了意义。

勇气可以说是自我肯定的高级形式，只有高度自我肯定的人，才能在面临“非存在”威胁时，鼓起勇气，战胜焦虑，展现冒险的气概，并调动一切资源，战胜不确定性，最终能在威胁中安全着陆。

勇气需要通过无数内部和外部（心理学或仪式上）的肯定性的行动和象征创造出来。蒂利希重`点谈到了创造性，他在这里用的创造性并不是指天才所拥有的独创能力，而是指人自发地生活在对其文化生活内容所起的行为和反应之中，是精神上的自我肯定。只要他能够有意义地参与，只要他能改变他参与的那个东西，哪怕微乎其微，他就是创造性的。人的存在与任何其他存在都是不同的，生存者即人永不停留于现在的状态，他总是未完成的，就是说他总面临种种可能性，可以通过不同的选择把自己造成不同的人，不同的选择就是不同的肯定，不同的肯定带来不同的创造。

创造性地生活会让人把自己作为意义的参与者来加以肯定，他因其创造性地接受和改变现实，从而肯定了自己，使自己的精神得到滋养和满足，从而提升和扩展了自己，实现了自己，就像科学家通过对真理的探索，既使真理得以发现，也使自己科学家的身份得以实现。

拿出直面虚无和非存在的勇气吧，否则任何物质、高科技、逼迫孩子都解决不了时代的焦虑病，否则更多人将陷在焦虑中难以自拔而成为神经症患者。

总策划 / 赵媚
编　审 / We领读·悦读组
编　排 / 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