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酱油炒面的青春回忆，晃晃悠悠，逆流成河

关于一碗酱油炒面的记忆，仿佛就在昨天，也好像是上一辈子的事儿了。

回忆，晃晃悠悠，逆流成河。

那一段青春的回忆，现在回想起来，有些模糊，又是那么清晰。在我混乱的思维中，依稀记得有兄弟，有啤酒，有音乐，有电影。还有，一碗酱油炒面。

时间。回到二十多年前。记忆里，那是一段似乎阳光灿烂的日子。对了，姜文的那部《阳光灿烂的日子》就在是在那段时间上映的。我看了好几遍，怅然若失。因为这是王朔写的，我喜欢他，也觉得《动物凶猛》这名儿，远比《阳光灿烂的日子》更生猛。那时候，我也还年轻，渴望生猛。

那段日子，我喜欢的那个咆哮生猛的涅槃乐队的科特·考本在录完纽约不插电音乐会后自杀了。我喜欢的窦唯，张楚，何勇还有唐朝乐队在红磡开了演唱会，那一曲《国际歌》让我热血沸腾，感觉很是生猛。

那段时间，电影也很生猛，《阿甘正传》《肖申克的救赎》《活着》《霸王别姬》《饮食男女》《这个杀手不太冷》《重庆森林》《东邪西毒》……在昏暗的录像厅里，感受着“人生可以归结为一种简单的选择:不是忙着活，就是忙着死”，“人是为了活着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活着”，“是不是人生总是如此艰难，还是只有童年如此？总是如此”，“从小我就懂得保护自己，我知道要想不被人拒绝，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拒绝别人”……不知道为什么，我记住的台词却都是灰色调的。

或许是因为那段时间，我自己的日子，一点也不生猛，很丧。

那时，刚高考失利，和家里闹翻了，心灰意冷，索性直接就业去了工厂做了一个维修钳工，虽然累，但还是有些心傲，觉得怀才不遇，就像王小波《黄金时代》里写的那样“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在生猛和沮丧之间的日子，最是煎熬。

但那还是值得回忆的一段岁月。年轻气盛，苦闷的青春和精力无处发泄。所以爱热闹，爱喝酒，爱交朋友，当时家乡有所大学的分院，有几个高中的同学在这里上学，我也乐得经常去他们学校去玩，去听哥们弹弹吉他，去看看花朵儿一般的姑娘，看她们鼓胀的乳房和瘦长的大腿，然后去喝酒，去打架，日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着。

当时我有一个哥们“小狗”，他们的宿舍在一个宿舍楼的301室，我永远忘不了301这个数字。因为这间宿舍承载了我太多的青春回忆。我还用工厂学到的钳工技术，配了一把钥匙，方便随时出入。我永远记得宿舍里“阿文”，“王胖”，“小狗”，“老大”，“流氓”这些哥们。还有韩磊，我当年也是后来最好的兄弟。

我们在301，喝酒，抽烟，打麻将，谈姑娘，发泄着青春骚动的荷尔蒙。在这里，我曾经把一个山西的叫嚣山东人不能喝酒的哥们喝的胃出血送进了医院，在这里，“流氓”经常带小姑娘回来胡搞八搞胡作非为，在这里，听了元涛从北京带回来的谢天笑最初写的很是幼稚的摇滚歌，在这儿，“阿文”为了一个姑娘喝醉，然后出去被一个体育生打的头破血流，大家一起去给他报仇，在这儿，我成功的把韩磊从一个只能喝一瓶啤酒的人练成了能喝两箱24瓶，在这儿，我还喜欢上了一个在学校银行里工作的姑娘，为她写了不少幼稚而热情的文字……

我还记得他们学校院门口有一家拉面馆，记得好像是叫牛牛还是什么，那时候他们这些学生们穷呀，吃拉面就算不错了，高兴了就炒个酱油炒面。一团面，拉扯成条，在沸水里煮熟，捞出过一下水，炒锅里热油，撒一把胡乱切的粗粗的卷心菜，有时候就是一把豆芽，把面倒进去，添勺酱油，上下颠翻，兜炒兜炒，一碗酱油炒面就好了。那时候，觉得这碗酱油炒面好吃极了。

而且我工作了，挣工资，工厂效益又好，一个月几百块的工资在那个年代绝对是有钱人，加上我也不攒钱，就经常请他们喝酒，有钱就是任性。我还记得的离学校不远面粉厂那个有个小饭馆儿，老板好像是姓任，有一段时间天天去喝酒，也就成了朋友，他忙完了就过来和我们一起喝，每每喝到深夜，昏天黑地的，喝醉了晃晃悠悠的回家，就像石康写的《晃晃悠悠》那样，好像什么都是荒谬的，就像干在湖底的鱼，任凭烈日暴晒，坐以待毙。感觉什么也抓不住，就好像《阿甘正传》里，那片飘落的羽毛。

后来的后来。他们毕业了，都回了各自的家乡，大家也就都散了。“阿文”他结婚的时候我还去了。“王胖”和“老大”我从此再也没有见过。“流氓”和“小狗”在老家，所以偶尔还能见到，后来我离开家乡到了别的城市，也就渐渐疏远了。

而我最忘不了的，是最好的哥们韩磊。唯一没断联系还经常在一起喝酒聊天而且相互扶持的好哥们，也在三年前走了，走的那天我很是心痛，我还有一个工厂的哥们，一起钓鱼打兔子喝酒的好哥们刘胖子，也走了五年了。人生就是这么无常，话还没说完，酒还没喝够，突然，就天各一方，再无声息了。哥们，先去天堂占个座，要上酒肉，等着我。下辈子咱们还在一起喝酒，还是好兄弟。

写下上面这些文字的时候，我正在远离家乡的城市，在我的家里的厨房，做一碗酱油炒面，也正是这碗酱油炒面，眼前似乎青春又再重现。晃晃悠悠，逆流成河，那些懊悔的或无悔的岁月在眼前纷至沓来，那些老朋友那些老兄弟还有曾经的老同学，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际遇，很多都不知所终，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我还记得在录像厅里看王家卫的《东邪西毒》，有句独白说的好“人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如果可以把所有事都忘掉，以后每一天都是个新开始，你说多好。”

但是能忘记吗？那些曾经的少年，那些曾经的青春。我们都已经长大，也慢慢的衰老，那些回不来的岁月，还有那些回不来的老兄弟老哥们老朋友，我们都永远不会忘。

就像我们曾经都喜欢过的beyond乐队《大地》唱的那样，“回头有一群朴素的少年，轻轻松松地走远，不知道哪一天再，相见，可是你的故事，我永怀念……”

这个晚上，关于一碗酱油炒面的青春回忆，晃晃悠悠，逆流成河。

而想起这一切的我，泪流满面，再也吃不下去。

后记：记得我的哥们韩磊去世的时候，我给他写了一段小文字，权作结尾，也做怀念。

《兄弟，走好》
兄弟，我们终将都会老去。
兄弟，我们终将都会离去。
我们谁都不可避免，
不过是你送我，或者我送你。
兄弟，那些年我们一起喝的酒，
兄弟，那些年我们一起踢的球，
我们一起揍的人一起泡过的妞，
都在时光里，模糊。远走。
兄弟，以后的日子里我会时常想起你，
去看看老妈和儿子，
喝酒时给你留一杯抽烟给你留一支，
这，才是记住你的最好的方式。
兄弟，好吧。走吧。
早走也好。去那边找个好吃的地儿，
一定要好吃的地儿，
咱俩都馋，
要壶好酒，你先喝着，
给我占个座儿，
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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