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自网络

深圳中学的 “豪华”教师名单

华说

前些日子，深圳中学在其官方微信公众号披露了一份2020年新入职教师“全名单”，用舆论的话说，堪称“豪华”：新入职的66名教师一律是硕士及以上学历，博士及博士（后）占比超过了40%；一律来自国内外顶尖名校，清华大学和北京大学毕业生占据一半比例，包括牛津大学、剑桥大学、哥伦比亚大学、宾夕法尼亚大学、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等在内的海外名校的毕业生也不鲜见。

图片来源：深圳中学微信公众号

不消说，这份“豪华”的教师名单很快上了“头条”，也上了“热搜”。

高学历的名校生入职中学乃至小学早已有之，尤其是这些年来，尤其是在深圳这样的一线城市，是颇为不少的，算不上什么新闻。深圳中学这份名单的“震撼”之处，是在名校的层次和学历的层次：不论是清华北大，还是牛津剑桥，都是属于“坐在第一排”的名校，而超过四成的教师学历为博士及博士（后），比例之大是少有的。坊间的议论，也因此而起：这样的人才去教中小学生，是不是大材小用？

从个人的角度来说，这些高学历的毕业生的职业选择当然不存在什么“大材小用”。当其求职时，有不同的职业可以考虑，选择甲职业，就要放弃乙职业，或者丙职业……，而其最终选择到深圳中学做一名中学教师，必然是在局限下权衡所有的职业选择后比较成本最低的，否则他或者她不会做如是决定。这是“经济人”的逻辑使然，定义性的。

那么，社会舆论所言的“大材小用”究竟何所指？梳理网上的议论，要而言之，是为两点，其一，收入没有体现高学历名校生的价值；其二，中小学教育工作不能体现高学历名校生的价值。换言之，中学教师的收入和岗位，低于社会预期的高学历名校生应有的收入和应该从事的工作。“大材小用”，此之谓也。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先说收入。这些新入职的教师收入几何？深圳中学没有披露具体的金额，但其官方微信公众号提到，“深中引进这些优秀人才，没有外界猜测的高薪”。这是说，深圳中学没有比其他同一层面的学校开出更高的薪水，其所支付的薪水，是一个行业之价。这个行业之价，是不难查找到的。2019年，深圳龙华区教育局发布一则招聘启事，面向全日制普通高等院校2020届应届毕业生招聘公办高中、初中、小学各学科在编教师约400人。其时开出的待遇条件，是“年薪本科生26万+，研究生28万+，五险一金，全日制博士奖励20万，优秀毕业生奖励3-8万，优先申请人才住房、长租公寓，另加事业单位正式编制、落户深圳、全年带薪休假165天+。”同一年，深圳盐田区教育局赴北京招聘20名中小学教师，开出的价码，是应届本科毕业生首年年收入税前约29万元，硕士研究生年收入税前约32万元，博士研究生年收入税前约33万元。应届毕业生还可申请毕业生到岗奖励经费：博士每人3万元，硕士每人2.5万元，本科每人1.5万元。据此推断，深圳中学给予上述高学历名校生的待遇，大抵是年薪30万元+，事业单位正式编制，落户深圳以及优先申请人才住房、长租公寓。

年薪30万元高不高？在当下的中国，当然属于高薪。即便在深圳，也是一样——深圳官方发布的数据说，该市2019年在岗职工月平均工资为10646元。然则何以社会舆论有“大材小用”之说？主要源起于与预期的落差。一般的社会心理，是认为出自这样的顶尖名校，读了这么高的学历，他们应该拥有更高的收入。然而，这样的社会心理和预期，其实是有意无意地忽视了真实世界的局限，主要是两点，其一，很多专业，尤其是基础学科的专业，社会上并没有多少高薪岗位提供。换句话说，是这些学科的知识，市场价值不高，自然没有用人单位支付高薪。不唯国内，国外亦如此。其二，虽然在社交媒体上似乎人人动辄“百万年薪”，但其实，在当下的中国，除了互联网、通讯、金融等之外，能够提供高薪岗位的行业并不多，因为其尚处于产业价值链的中低端，没有能力为从业者提供高薪。所谓经济转型产业升级，从微观的工作岗位角度看，就是有能力提供越来越多的高薪岗位。

再说从事的工作。没有疑问，如果上述高学历名校毕业生选择入职大学或者科研院所，则社会上不会有“大材小用”之说，尽管其之收入低于深圳中小学教师的收入——看看大学“青椒”们的吐槽便可知一二。然而，从事科研工作，光有勤奋是远远不够的，远为重要的，其实是天赋。一个从小有志于科研的学生，当读完博士之后，对所在领域比最初有了更为深切的理解之后，蓦然发现自己其实并不适合科研，则选择转身离去是明智的。不是所有的博士都必须从事科研的，他/她也可以选择当公务员，或者做生意以及别的什么，自然，也可以做一名中学老师。

深圳中学是一个夸张的例子。但其所折射的，是一个并不夸张的事实：中小学教师的入职门槛正在逐步提升。不唯深圳，区区在下居住的这个城市，本地师范大学的本科毕业生如今大抵只能当一名小学教师，初中、高中一般需要硕士学历，而那所谓的“四大”、“八大”之类的名校，清北复交的博士也很常见。教育质量高下的核心要素，在于师资。一面对中小学教育质量不满，一面又对高学历名校生入职中小学指指点点，真不知其于意云何了。

2021年3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