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台的“拆箱令”

华说

“淮南王学道，招会天下有道之人，倾一国之尊，下道术之士，是以道术之士并会淮南，奇方异术，莫不争出。王遂得道，举家升天，畜产皆仙，犬吠于天上，鸡鸣于云中。”

这是成语“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出处，当然不是实有其事，传说而已。其之虚妄，王充早已在《论衡》中予以痛斥。虽然如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义并没有错，也明白如话一览而尽。其之现象，在真实世界也不鲜见。刻下，便有一个绝好的例子。

深圳是中国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40余年来，从小渔村到国际大都市，创造过无数的奇迹。别的不论，单说GDP，刚刚过去的2020年，该市的GDP录得27670.24亿元，较1979暴增14116倍，堪称神奇。然而，这份神奇，最近被一瓶名曰“茅台”白酒打败，因为生产该白酒的贵州茅台的市值依然超过3万亿元，超越了深圳去年的GDP，仅在北京、上海的GDP之下。坊间因此戏谑地称其为“中国第三大城市”。

不止此也。春节期间，更为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当1499元的53度500毫升飞天茅台一瓶难求之际，市场上开始炒作包装该酒的纸箱。一个2020年茅台酒纸箱售价炒到500元，而同规格普通纸箱每个售价不过3元！纸箱之外，飘带、酒杯、绷带、提袋、验酒器等也在市场上流通：飘带一根2元，原装酒杯一套30元，绷带一条15元，手提袋一个100元。因为53度500毫升飞天茅台炙手可热，连带着其之纸箱、飘带、酒杯、绷带、提袋、验酒器的价格也随之飞升，不可不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

1499元的53度500毫升飞天茅台一瓶难求容易理解，市价在2700-2800元一瓶的飞天茅台非要经销商以1499元出售，而且不允许设置“抢购”门槛，当然不可能买得到。问题是，何以连纸箱、飘带、酒杯、绷带、提袋、验酒器也成为炒作的目标？

一切皆源于茅台的“拆箱令”。

今年一月，为了“控价稳市”，茅台销售公司祭出了一道“拆箱令”，规定专卖店每月将80%的53度500毫升飞天茅台以1499元/瓶的价格拆箱售卖，随后又规定100%拆箱以1499元/瓶的价格售卖。该公司宣称，将不定期检查拆箱售卖情况，如果发现箱子数量没达标，会对经销商作出相应处罚。

茅台公司强令经销商“拆箱”，意图明显不过，就是要经销商多卖散瓶酒，少卖原箱酒。然则同样的一瓶53度500毫升飞天茅台，拆箱与不拆箱有何区别？区别甚大：散瓶酒每瓶的市价2700元/瓶，而原箱酒（每箱6瓶）的市价则为3300元/瓶。换言之，一拆箱，同样一瓶53度500毫升飞天茅台，市价立跌600元。如果你是经销商，你会如何选择？不用说，当然以售卖原箱酒为上——因为市场需求旺盛，不用担心卖不出去。然而，茅台公司掌握着每一个经销商的进货数量，数一下纸箱数量便可知道经销商是否遵守了100%拆箱的规定。又要多卖原箱酒，又要应付茅台公司的不定期检查，购买已经拆开的空纸箱无疑是一个绝妙的主意，一举两得：既可以应付检查免于处罚，又能多卖原箱酒——买一个空纸箱就意味着多卖一箱原箱酒，意味着多挣3600元（6ⅹ600元）。这便是一个装茅台酒的空纸箱能卖到500元的原因所在。

因为原箱酒的单价高于散瓶酒，市场上还出现了拼装原箱酒的“黄牛”。茅台酒的纸箱和每瓶酒都有对应的批次和编号，彼此对应才算原箱酒。“黄牛”或者拿到纸箱去找酒，或者拿到酒去找纸箱，集齐生产日期、生产批次、物流码相同的“三同”酒和纸箱，便大功告成。

从1499元的53度500毫升飞天茅台一瓶难求，到“拆箱令”，到一个纸箱卖500元，到黄牛拼装原箱酒……看上去眼花缭乱毫无头绪，其实从经济学的眼睛看出去，一览无遗：都是价格管制下的蛋！

2021年2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