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挥之不去的记忆

当知青，讲知青，纪念知青。让我们一起倾听知青的故事，感悟历史中的人、人的历史…...

作者：徐淑贤

半个世纪即将过去，人生已到暮年。三年的兵团生活时常在我脑海里回荡。记得，六九年四月告别了学校生活回到了家乡，有幸得到一份固定的小学教师工作。六九年八月初，毛主席发出指示到边疆去屯垦戍边，据说还是半军事化。因为很早我就向往军队生活，便辞去工作报了名，随从保定知青来到57团。记得刚到57团那天，看到的是黄里透着绿的茫茫大草原和草原上为数不多的几个窑洞，还有欢迎我们的老兵和天津知青。稍作休息就该吃晚饭了，草原的景色真美，太阳即将落山，照到西边红彤彤的。草已黄，还少带些绿，所以不免心里略有荒凉。晚饭是蹲在草丛里吃的，刚蹲下，蚊子就围上来了，那儿的蚊子足有两三厘米长，打都打不过来。一顿饭的功夫，手和脸上被蚊子叮咬了很多疙瘩。

吃完晚饭开始分配我们住宿，当时有盖好的地窖。门口很小进出都得低着头，弯着腰，十来个人，一个大通铺。九月份还好，但到十月份开始下雪了。那年的雪下得很大呀，风是天天刮，每天面对的是呼呼的白毛风，刮到脸上像刀子一样痛。团里给我们每人发了一双毡靴子、一条皮裤、一件皮大衣和一顶皮帽子，以应对那恶劣的天气。上级命令我们不能单独行动，出门必须三个人以上，以免迷路走失。据说别的团就有迷路走失以致冻死的先例，牧业团的一位战友，端着枪站岗，被雪埋了半截身冻死了。

那一年，我们住的窑洞常被雪埋上，进出都是先上雪山再下雪山。有时早晨一开门，发现门被雪封住了，只好先把雪除掉，才能出去。窑洞里面并不是很冷，经过一晚上，仍然有热气，但很潮湿。头顶上的水滴滴到被子上，我们每天睡的被褥都是潮湿的。那年根本没有路，路都是我们把形成的雪山刨出来的，有时我们头天开了路，第二天一看又被埋上了。但有一件事很好，我们洗头洗脸洗衣服都用雪水，很滑，很好用，还省洗衣粉。六九年的冬天是最艰难的，也是最难忘的。

刚到57团，我被分到三连炊事班，指导员是又高又瘦的现役军人赵文斌，他说起话来很风趣幽默，不爱批评人，说话时总是带着微笑。记得我刚去时，炊事班有天津知青牟天伟，还有一个张家口的老兵。先是让我炒菜，有一次，指导员刚吃了一口菜，笑着对我说: 小徐，你把卖盐的给打死了吧？我愣了，他接着又说: 你炒的菜，你吃着合适，别人吃着就咸了，你觉得咸了，别人就不能吃了。从那以后换成牟天伟炒菜，我改面案蒸馒头去了。

在食堂工作大概半年时间，煤矿出煤后我被调到矿上卖煤，从大窑洞搬到了离井口很近的一个小窑洞。这就是我工作和睡觉的地方，里面只能容下睡俩人和一张桌子。我每天把卖煤的钱数好后，放到棉袄袖子里，枕着钱睡觉，以防万一。从矿井到五间房，大概有15里路，三五天送一趟款，每次都是搭着拉物资的大卡车出来，在一条弯弯曲曲的道上往返。幸运的是，经常遇到运送物资的大卡车，司机们大多都是退伍老兵。他们都很热心，只要一看到就主动拉我上车，有时看不到我，我一打招呼，他们就停下来让我上去。因为熟了，不管遇到谁都知道我书包里背的鼓鼓囊囊的是一书包钱。没有一个司机打歪主意，每次都是安全地把款送到五间房。现在我虽然记不得这些司机老大哥们的名字了，但我从心底很感激他们。

记得有一次送完钱，天不早了要往回走，看看前后都没有车，很失望，只好步行了。那一道有沼泽地，草长得很高，我眼又高度近视，根本看不清哪有水和泥。突然一下陷到了坑里，一拔脚，鞋又掉下去了，又找鞋，就这样艰难的行走着，15里的路程我足足走了两三个小时，回到矿上就已经很晚了。那天真的是怕极了，从此以后再也不敢走沼泽地了。

七零年的初春，在内蒙还是天寒地冻。六师的兵团战士们急需我们团的救命煤取暖，当时我们的产煤量还供不应求。每天各团的司机们早早地顶着白毛风来矿上排队拉煤，总是排很长的队等好长时间才能装上煤。当时卖煤的只有我一人。过磅，开票，收钱，每天从早到晚都是忙忙乎乎的。只能等吃完晚饭消停了我才把这一天的钱和票核对、记账。也记不清是哪天啦，吃完晚饭核对钱和帐，结果发现少了四元钱。开始我还没在意，一连查了三遍还是差四元。当时就急出了一头冷汗，心想我们一个月才五元的津贴，拿出四元剩一元这个月咋过？那时已经很晚啦，但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去找叶处长。找到叶处长后我就委屈地哭了，叶处长急忙问我咋啦？我说出原因后，叶处长说:“别急，我帮你查”。我们两个查了好长时间，终于查出来了，因为那天卖的煤多，发票多，我马虎记错帐啦。再一看天，东方已发白，整整一个晚上没睡。当时叶处长不但没有怨言，还鼓励我，让我好感动！从那以后就是再忙也很仔细地记账，再也没有差过一分钱。后来后勤处派刘技术员的老伴刘大姐帮助我，她开票，我收钱，记账。北京知青到了以后，房晓燕、徐淑桂、张美丽被陆续调到磅房，制度总算健全啦。当时我一个人既开票又收钱，这在财务制度上是不允许的，但当时的条件只能那样。我们的思想是纯洁的，一分钱没多拿！终身无愧！

七零年春季，何司令员到57团检查工作，开团委会把我和党玉萍扩大进去了。有一天晚上会开到将近11点才散，团部离矿上三里地，我开完会回矿上，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轻飘飘的，哎呀！坏了，掉坑里啦！摸四周什么也摸不到，那么大的坑比我高出一截，怎么办？很害怕，心想，这下可完了上不去啦，等冷静下来再想办法上去。我慢慢摸，摸到了坑边。因为直上直下上不去。幸好都是土，我就用手挖坑，挖一个坑，踏上，这样终于爬上来了，亏得身体没有大碍，只是手指挖坑时破了几块皮。

还有一次等卖煤车都走后，饭点已过，我去机关食堂吃饭，得走三里路。这时有一辆拉货的拖拉机去团部，我就坐上去了，拖拉机开得很快，眼看到食堂了，车还不停，我纵身往后一跳，脚正好蹭着车轱辘，差点压着我。爬起来后，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司机知道后骂我，我也不好吭声，还给他道了歉。我这人办事很莽撞，侥幸没出大事。

三年的兵团生活虽是艰苦，但锻炼了我们的意志，结下了难忘的兵团友谊，感谢解放军和老兵们对我们的教育和帮助，兵团把我们培养成了一批无私奉献的人，至今，光荣传统我们还继承着。

2019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