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那场暴风雪

当知青,讲知青,纪念知青。让我们一起倾听知青的故事,感悟历史中的人、人的历史…...

作者简历:任秉舜 男、唐山市人、六九年毕业于唐山二中、七一年加入内蒙兵团、七七年回城。

那次拉练,使我终生难忘。一九七一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毛主席他老人家的七十八岁生日。

连续几天的风雪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风夹着雪,雪裹着风,铺天盖地,风把地面上的浮雪卷起来,呼呼作响,如大海上的巨浪,一阵紧过一阵,大有削峰填谷之势。整个乌拉盖草原在暴风雪的肆虐下,失去了生机,忍受着折磨。

天蒙蒙亮,饱餐战饭,武器装备及各项所需之物备好,紧急集合号响起,急忙跑出宿舍。一股寒气,冲进咽喉,直奔肺腑,呛的人倒憋气,喉咙发痒,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尽管身上包裹得很严实,也挡不住寒风的侵袭,如同赤身裸露在冰雪之中。风雪打在脸上,像猫抓似的又痛又痒。肉皮子阵阵发紧,冷战一个接着一个,人们咒骂着这鬼天气。

据卫生员老刘用温度计测试,当下气温是零下四十二度,风力大约在六七级。这是我到内蒙兵团,到乌拉盖草原第一次遇上的这样的暴风雪,这么低的气温。

以排为单位,把队伍带到连部前的空场。各排长依次向连长报告本排的实到人数。连长杨文和简要地做了这次拉练的动员,大体是:目的地是:距连部南三十余里的战备地扒坑;任务是:坚持三天的野外生存能力训练;目的是:培养吃苦耐劳的战斗作风,随时准备打赢苏修可能发动的侵略战争。并对这次拉练提出具体的注意事项。命令郑副连长带领文书、通讯员作为先遣组,骑马先行探路。命令司务长带领炊事班部分人员乘坐马车,拉着粮食、炊事用具、燃料。紧随其后,到达目的地后埋锅造饭。命令张副指导员待队伍出发后一小时,带领一辆马车断后,作为收容队。连里留守人员是两名拖拉机手和炊事班剩余人员,以备应急。另外还有几名病号。

这次野外生存训练,连里做了周密的部署,我们每个人也都做了思想准备。可万万没有想到,风雪如此猛烈,气温如此低下。

任务布置完后,按照一二三四排的顺序开拔。连里的狗们也兴奋起来,跟着队伍忽前忽后,忽左忽右。我所在的一排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白雪皑皑的大地失去了方向参照物,只能顺着刚刚走过的马车车辙印往前行进。我们的负重是,背包上面捆着皮大衣,半自动步枪横担在上面,肩上斜挎着十多斤炒熟的麦粒,腰间围着子弹带,加上身上穿的棉衣棉裤,皮帽子,大头鞋,足有五十多斤重。没膝盖的雪,踩下去吱吱作响,使劲用力,再高抬脚才能把腿拔出来。雪顺着裤脚灌进腿里,有些雪又会灌进大头鞋里,雪在鞋里化了,脚在鞋里不停地打滑。大头鞋的后跟粘上踩实的雪,不断地增高,走起路来一崴一崴的。嘴里鼻子里呼出的热气,立刻形成了霜雾,挂在皮帽子的迎风上,耳扇子上,男战士的小胡子上,女战士的流海上,再加上身上覆盖的雪,几乎成了能动的雪人。

没走多远,人们已经气喘嘘嘘了,上气不接下气。我们后面不知是谁脚下一滑,来了个“老爷子入被窝”,一个仰八叉,碰到后面的人,起了连锁反应,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纷纷倒下,又嘻嘻哈哈地爬起来,继续前行。

“大家要注意,身子尽量往前倾,尽量用鼻子喘气,尽量少说话,减少体力消耗。”连干部们前后照应着,不断地提醒大家。

没走上几里路,浑身已经发热,一会儿,汗顺着面颊,顺着脖颈淌了下来。我把皮帽子往后捅了捅,寒风像钻入脑浆里,立刻打一个寒战。有的战士摘下皮帽子,头上生腾着热气,像刚揭开锅的笼屉。

“赶快把帽子戴上,大家注意,谁也不许摘帽子!”连长大声喊着,嗓子被风一呛,一阵激烈的咳嗽。稍喘了口气“一排停止前进,二排打头。”就这样四个排轮流打头阵。

风还在刮,雪还在下,呼啸的白毛风在广袤无垠的雪原上猖狂地掠过,阻碍了人们的视线。

已经酸麻的双腿,机械地抬上踩下,身上落下的雪,被身上的热气熥过后,形成厚厚的冰甲。裤脚子挂上的雪硬梆梆的,双腿一摩擦,刷刷得响。整个队伍被雪覆盖着,在苍茫的雪原上一步一步艰难地移动着。

“向后传,原地休息五分钟,”连长向排头下达命令。然后,一个一个地往后传。大家原地跺着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谁也不许坐下,一坐下就起不来了,非冻死不可。有解手的,男生脸朝西,女生脸朝东,不许回头。”

稍稍平静了一些,大家顺手抓起雪揉到嘴里。身上的汗顿时消去,更觉得寒冷。大家打趣着“哭不要紧,千万别笑。”

当地有这么一个说法,人不怕冻哭了,就怕冻笑了。人要是冻得失去理智时,不管摸到啥东西,就以为是火炉等项的取暖设施,抓住不放,会露出满足的笑容死去。就像溺水者一样,眼前任何物件,都会被认为是求生的稻草。

队伍继续前行,张副指导员带领的马车,从后面撵了上来。“不错不错,我这收容队成了摆设。”说着跳下马车,让赶马车的战友,赶着马车跟在队伍后面,自己插到队列里。不知走了多长时间,觉得又累又乏,又渴又饿,大家还是硬撑着,百八十人的队伍在茫茫雪原上,留下一条明显的小路。没有人说笑,只能听到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和白毛风嗖嗖的呼啸声。

爬上一个缓坡,几只狗兴奋地吼叫着,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到前方,只见一面红旗在风雪中狂舞着,在皑皑白雪中是那么醒目,是那么鲜艳。终于要到了,人们又提起精神,继续前行,没等那只脚站稳,另一只脚又要抬起,被厚厚的雪绊了个跟头。

终于到了目的地。人们纷纷钻入地扒坑,顾不上解下背包,顾不上抖一下身上的雪,一屁股瘫软在铺着麦秸秆的地上。卫生员老刘看了一下马蹄表,三十里路整整走了六个钟头。

地扒坑的房顶上面安放着胳膊粗的檩条,椽子摆的密密实实。然后盖上苇笆,覆上土,高出地面一尺多。地扒坑不仅能作战备用,还可以为牧民们提供挡风避雪的场所。

地扒坑虽然简陋,与外面的风雪相比,显得极为舒适。

炊事班战士把熬好的小米粥分到各班,吃着自带的炒麦粒,就着布留克咸菜,狼吞虎咽。

乌拉盖的冬天黑的本来就早,再加上暴风雪,地扒坑里早已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连干部们和卫生员手里的手电来回晃着,特别刺眼。

“各排排长,司务长到连部开会,”通讯员小石在过道喊着:“连长指示,以班为单位讨论这次拉练的意义、收获。”

没多大功夫,郑副连长带着文书,司务长带着炊事班的同志分别骑马,坐马车原路返回。有人猜测,我们肯定不能在这儿过夜。

连长,指导员和其他连干部到各班检查大家的精神状态,看看有没有冻伤的,有没有生病的。

指导员站在过道中间,嗓子比平常提高了不少:“同志们,今天辛苦了,每位战士表现得都非常好,每个人都值得表扬。我们已经圆满地完成了上级要求的野外生存训练任务。你们不愧是毛主席的兵团战士,我们这种精神要继续发扬下去,只要有这种精神,什么样的敌人在我们面前都不放在话下。我们在这儿稍作休整,等郑副连长派车来,我们立即返回。”说完,划着火,点上一支烟又说:“会抽烟的,把烟点上,提提精神,呛呛不会抽烟的,省着他们睡觉。现在,以排为单位,进行拉歌比赛,使劲唱,以免大家打瞌睡。我起个头: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预备唱----”

地扒坑里一下子热闹起来,隔着厚厚的土墙,各排起着哄的让别的排唱,或者让某个人唱。你一首,我一首,凡是会唱的歌,几乎唱了个遍,甚至几遍。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外面传来拖拉机突突的声音,两辆“东方红75,”各挂着两个车斗,停在地扒坑前,连长、指导员喊:“大家赶紧上车,”大伙连滚带爬地上车,萎缩在装有多半车麦秸秆的车厢里。

有些干部担心上级会追究我们擅自提前结束这次训练的做法,有人说,领导的心也是肉长的,上级不会追究的,要是冻死、冻伤了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到了连里,郑副连长和留守人员已经把各班的扫地风炉子生上了火,暖呼呼的。炊事班熬好了姜糖水,炸了几大笸箩馒头片儿,就着平日舍不得吃的榨菜,酱豆腐,猛造一顿。有的人饭还没咽干净,已是鼾声大作。这时才发现,有的人鼻子、耳朵被冻坏了,有的人脸上冻得起了铃铛似的大水泡。

风停了,雪住了,太阳又从东边升起来了,照在一望无际的雪地上,显得格外圣洁。那场暴风雪,不知是在考验我们,还是专门为我们这次拉练而降的。

知青往事:那场暴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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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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