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波 │部队大院生活之三 欢乐的院子

作者 王云波

在这个院子里孩子们的调皮让大人们头痛不已。在机关食堂里，靠北墙边，用于烧火做饭的谷壳堆积快到屋顶。我和院子里的男孩子最喜欢往谷壳里爬，爬到顶后纵身跳下，享受在谷壳堆翻腾的乐趣。我们常常在这里把自己搞得一身臭汗，衣服裤子鞋子里沾满了谷壳，气得家长们大声叫骂。

最开心的是食堂工作人员下班后忘记锁食堂门，我们会趁空溜进去，把食堂窗户都关好，在门口撒点谷壳引雀麻飞进食堂，然后迅速把门关上，晃动折来的树枝或扫把，把雀麻赶的四处乱飞，一会功夫雀麻飞不动了，只好落地就擒。在赶雀麻的过程中，有时不注意就把窗户玻璃打坏了，食堂职工罗师傅很是生气，经常扯着倒霉蛋，去找家长告状。

进不了食堂的时间里，我们也不会闲着，搬着梯子在食堂屋檐下掏鸟蛋、抓鸟崽，有一回在鸟窝里摸出了一条蛇，把我吓得从梯子上摔了下来，差点摔坏腿。

这个院子，让我记忆深刻的还有防空洞。在院子的下边，挖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巷道，两边总是长满青苔，几处石砖砌的阶梯通向地下，虽然不深，相对于地面，它是神秘与新奇的。我们从来不敢一个人单独下去。那里不光是我们捉迷藏的场所，而且还是我们的地下食堂。那个时候，一帮与我一般大的孩子，大白天，通常就钻到地底下捉迷藏。为了防止大人的干涉，我们时常会把抓来的麻雀、拾来的知了猴、水塘里摸来的渔、家里拿来的红薯，只要有机会有可以火烤的食物，我们都会拿到防空洞里烧烤。这时防空洞里狼烟四起，烟顺着洞口排向地面，这时，那些大一点的孩子就知道地下有好吃的，为了不劳而获，往往会趁我们不注意，画着鬼脸突然冲进来，吓得我们魂飞魄散。跌跌撞撞地跑向地面。我们忙了半天的食物全都进了他们的口腹。有一次我们在通往防空洞的阶梯上看到卧伏着一张完整的蛇皮后就再也不敢进去了。

院子里还种有三棵果树，分别是柚子树、梨树、枣树。

柚子花开放在乍暖还寒的春天里。通常成簇地生长在枝条顶端,含苞时呈子弹型,一旦绽放,雪白花瓣会崩开甚至反卷,让鲜黄色的桦粉与黄绿雌蕊更显凸出,在油亮翠绿的叶烘托下,小花朵们都隐藏于郁郁的绿叶中,一点不张扬。

梨花则竟开在三月里。那斜出的枝头上挂满了雪白的梨花，朵朵雪白的梨花融成一片，一簇簇绽满枝头，玲珑纤细，如云似雪在点点绿叶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淡雅，春风挟着梨花的馨香，人吸一口，心都醉了。一场春雨过后，仿佛一夜之间结出了干干万万个指甲大的小梨。

枣树花开了。它不像桃李开花那般灿烂鲜艳，既不开花比美，也不高谈阔论，还是老样子。树干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皱纹，犹如老人那饱经风霜的脸。慢慢抽出新的枝条，长出嫩绿的叶子。它的叶子特别小，扁扁的，一排排，很好看。枝条上，一排排一串串密密地挂满金黄色的小花，散发出诱人的清香。天慢慢变暖，枣树也在不知不觉中变绿了，接着在繁密的枝间结满了一串串小枣。

当时院子里的柚子树，估计生长了不少年，从来没有人施肥管理过，完全就是作为院子的一处风景。所以，这些柚子树所结的柚子又苦又涩。但每当柚子成熟的时候我们都会去摘。柚子挂在高高的树枝上，不是伸手就可摘到，于是，一群孩子进行分工，捡柚子，收拾工具，放风，人员各就各位后，大孩子们迅速拿出家里晒衣服的竹篙，竖起抵住柚子的底部，踮着脚，使劲往上一戳，那柚子“叭”地一声，掉到地上。

柚子到手，我们通常关起门来剖柚子，剖好后，把皮扔得远远的。因为不管是肉还是皮，都有足够的水份，在剥开柚子皮时，酸酸的冲味很强烈，即使剥好了，我们也不吃，明明知道这树上的柚子并不好吃，可还是年年乐此不彼。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是享受这做坏事过程中的快乐。

柚子树

夏天，就像一个热情的小伙子奔跑着来到了人们的身边，给梨树换上了一身绿色的新装。梨树为我们撑开了绿色的大伞。梨子一天天长大，一天天变黄，一天天成熟。它的外皮先是青绿色，然后是一半黄，一半绿，最后梨子全都换上了黄色的衣裳。这时，在梨树下面响起了我们的欢笑声，梨树上一片黄，结满了黄灿灿的梨子。

我们在树下名义上是玩，实际上是守株待兔，眼巴巴地看着树上的犁子，盼望着树上有熟透的梨子掉下来，而这种概率实在是太小了。即使，犁树发了慈悲之心，掉几个犁下来，也因狼多肉少，不够塞牙缝的。因为梨树长在院子的中间，南边是值室，北边是部领导办公室，因此，大明大晃去摘肯定是不行的、机关里的东西不能大张旗鼓去摘。巧取也是行不通的，知道了，轻的是要被家长们教训的，重的是要挨打的。

真正让我饱餐一次的是，有一年夏天，锦江河发起了大水，武装部院子里也进了洪水，大梨树下水齐脖子深。大人们都出去指挥抗洪了。我和其他两个小伙伴，用水冲来的木板和树枝搭了一个小划子，趁中午没人之机划到树下，将书包里摘了满满一下犁。事后参与我们搭划子的一个小伙伴，因分脏不均愤而告发我们。我被父亲狠狠收拾了一顿。

秋风催熟了挤满枝头的枣子，像玛瑙一样密密麻麻的红枣，把那些富有韧性的枝丫坠成了弧形，往下低垂着。一树的红枣，满院的风景，让大院多了些生机和活力!

最迷人和难忘的时刻，就是摘枣子的时刻，大人们手撑一长竿子，朝树上轻轻一摇，枣子夹着树叶顿时像雨点儿一样往下落，我和小伙伴们大呼小叫着，就在地上争着捡，不停地装，不一会儿各自衣服布袋子里装满满的，随后就把红莹莹的枣子往嘴里塞一个，直到把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冬天，落尽树叶的枣树，枝枝桠桠的躯干突兀地伸向天空，枣子树上棍子打不到的高处，还挂着些红红的枣子。这是公家收枣子时漏网的，这就看谁有本事可以摘到。我们就会爬到树上，枣树身上满是粗糙的纹理，枝上还满是刺，同时在摘枣的时候，时常会被枣树叶上的一种叫黄刺蛾蛰后痛得钻心，但为了能吃上新鲜的枣子，我们也顾不上那些了。

果子熟了又熟，我也慢慢长大了。我不再关注花儿的漂亮，果实是否熟了。星移斗转,岁月更替，当年的那些树，已灰飞烟灭，化为尘埃，但在我的记忆里，那些树一直难以从我的脑海里抹去。它们经历了风风雨雨，见证了历史的沧桑。

作者近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