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丽 ▏我的军医妈妈（连载六）

俗话说：吃瓜吃菜过夏天。黄瓜、西瓜、冬瓜、苦瓜、丝瓜，白菜，生菜，芹菜，油菜等等，都是我妈妈在炎炎夏日给我们经常做的消暑菜。

丝瓜，素有美人水之称，小时候，每到夏天，当马路上的行人健步如飞地逃离着太阳的热吻，院子里面的大爷大妈们坐在大树的树荫下，手里不停的摇动着扇子，谁家的小狗趴在大树下伸着长长的舌头直喘气，知了也在枝头上不停的叫着热啊热啊的时候，还有我在外面跑了一身大汗，全身被汗水湿透，气喘吁吁地跑回家里的时候，一边嘴里大声地喊着好热啊，一边酣畅淋漓地喝上一碗妈妈亲手熬煮的清凉解暑的绿豆丝瓜花汤，立刻就感觉全身清爽，暑意全消。

小时候，我姥爷，我妈妈经常用丝瓜花或者黄瓜花给我们做丝瓜花炒鸡蛋，黄瓜花炒鸡蛋，还说他们小的时候，他们的妈妈也是这么给他们做的。

所以，在我的记忆里，这些瓜菜是一个流传久远而又令人难忘的美味。
小时候，每当临近端午节的前一天，妈妈回家总是要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
打开一看，里面是长长的江米（妈妈说长江米比圆江米好吃，所以长大以后，我在端午节这天也总是买长江米包粽子）。
还有蜜枣，白芸豆，红豆，粽叶，马莲.....
包粽子的头天晚上，要做好多准备：泡江米，泡大芸豆，清洗和蒸煮粽叶，煮马莲…
第二天端午节的早晨，妈妈才能从容不迫地早起，然后一个人在家包粽子，煮粽子，煮鸡蛋，熬粥.......
爸爸带着我们姐弟一起去采艾叶，野花，用花上的露水洗眼睛，据说可以明目。
等我们回到家里，妈妈已经在桌子上放好了大大小小的盘碗，里面满是青翠诱人的大粽子，红彤彤的煮鸡蛋，熬得粘稠诱人的绿豆，红豆，黑豆，也叫三豆粥，还有妈妈腌的小黄瓜咸菜，爸爸要喝的酒，然后一家人团团围坐，大快朵颐。
妈妈除了包粽子，还会用我们采来的艾叶煮几个我们家自己家养的鸡下的鸡蛋，给我们带着到学校吃。

晚上回家，还会用艾叶煮水，给我们洗澡。
妈妈包的粽子又大又香又糯又甜，是有秘诀的。
那秘诀就是要把糯米提前一天晚上就要用水泡上，一般人都是泡两个小时就包粽子，粽子里面的米还没有泡开，肯定硬而难吃啊！
而泡了一夜，饱吸了水分的糯米，吃起来就是又软又香又糯啦！
泡糯米的水雪白雪白的，还可以用来洗头发，洗脸，洗澡，特别有营养。
还有就是要把包糯米的粽子叶用热水煮一下，先把寄存在粽子叶上的虫卵，细菌和病毒杀灭，然后再用洗消得干干净净的粽子叶，把粽子严严密密地包裹起来，好像给雪白的糯米穿上了一件绿色的新衣服。
如果喜欢吃枣，吃豆沙，……也可以往里面放一些，增加味道。
妈妈有时还给我的书包上挂一个菱形的小香囊，里面放的是她在医院买的中药末，比如霍香，艾叶……，
我的小手腕上，还会给我系上一根五颜六色的绳子，说是保平安的。
可惜，我最不喜欢在手上戴东西，戴不了多久，就丢得无影无踪了。

现在想想真是太可惜了，那可都是手巧的妈妈熬夜给我编的呀！
每年一到端午节，妈妈要包好多好多的粽子，每次一出锅，就让我拿着个大碗，送给院子里面平时帮助我们的街坊四邻，送她要好的姐妹。
我于是一路小跑，出东家，进西家。每次，人家都是留下粽子，或者给我抓一把糖，或者给我抓一把花生，也有的人家也包好了粽子，于是把我家的粽子留下，再把她家的粽子带走，嘴里说着，回去尝尝阿姨家的粽子好吃不好吃啊！
这样，每个端午节，都能尝到好几种不同口味的粽子。可是，尝过很多种口味的粽子之后，我还是最爱吃妈妈包的蜜枣粽子。

小时候，我总爱站在妈妈旁边看她包粽子，常常手痒痒，也照猫画虎地学着包起来。
可是，我的手小，攥不住，总是漏米不说，还包的七形八状的，什么方的，扁的，圆的都有。
还特别浪费马莲，一个小粽子，常常用好几根儿马莲五花大绑地捆扎。把我妈心疼地直说，快出去玩会儿吧！别在我这儿捣乱了。

夏至的时候，我们热得经常不爱吃东西，这个时候，妈妈最爱给我们做的就是手擀凉面。
这个手擀凉面其实就是夏至面，因为做法一样，都是用手擀出面条，把面条下锅煮熟后，再用凉水过一下，去除热气捞出来，调上炸好的鸡蛋酱，再拌上黄瓜丝，胡萝卜丝，西红柿丝，青红椒丝，……，都是家里自己种的菜，只要可以凉拌的菜都可以切丝，放进去，拌匀，吃起来喷喷香，香喷喷！

夏至时节，正是冬瓜，南瓜，西瓜，北瓜从东南西北，四面八方上市的季节。
小时候，抱着小半个西瓜，搬个小凳子，坐在微风习习的院子里，用勺子挖着一口口鲜红的西瓜惬意地咽下肚子里的美好，是我渴望度过炎热夏天的理由之一。
吃剩下的西瓜皮，是一味清凉解暑的中药，叫西瓜翠衣。可以煎水外洗，用来治疗夏日常见的痱子，皮肤瘙痒，还可以榨汁喝，防治晒伤，还可以做一道好吃的凉菜：凉拌西瓜翠衣，吃起来酸酸甜甜的。

对于我来说，还要有一个渴望夏天之二：甜甜的冰棍儿。
虽然，在冬天我也喜欢自己把奶粉白糖用水一冲，然后放在窗外的窗台上，冻成冰块吃。可是，它哪里能和夏天的冰棍儿比呐？夏天的冰棍儿更具诱惑力，更能让我想起来就流口水。
每年夏至一到，妈妈就会给我点零钱，让我在每天放学的时候，买根冰棍儿解解馋。
卖冰棍儿的人每天都用自行车驮着一个冰棍箱子，在学校门口等着急不可待地扑向他的我们。
当他把盖着棉被的冰棍箱打开的时候，伴随着一股白白的凉气从箱子里面袅袅升起，他把我们要买的白糖冰棍儿或者奶油冰棍儿就像变戏法一样，给我们变出来。

我经常纠结的是买两根白糖冰棍儿还是买一根奶油冰棍儿？因为奶油冰棍儿比白糖冰棍儿要贵一倍的钱。
买完冰棍儿，我会边走边吃，路上看到一段坠满葡萄藤的矮墙，我会爬上去，躺在绿叶阴凉的影子里，一边一点一点地抿着冰棍儿，一边享受着午后的阳光，透过微风中轻摇的葡萄叶，斑驳地照在我的身上，脸上的感觉。

那不停移动的树影，好像海浪一样在我的花裙子上，在红砖墙上摇啊摇……
正当我躺在矮墙上，舒服而惬意地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大喊，原来不知是谁家的阿姨路过矮墙边，看见我躺在墙上，好心地怕我中暑，（不过，也许是怕我掉下来摔坏了吧）对我大喊：快回家吧，孩子，这么热的天还呆在外面，瞧瞧你的脸都晒红了！
我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答应了一声，跑回家。
一照镜子，真的啊！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热得通红通红的啦！
随着夏天一起来的，还有我家门前地里那些顶花带刺的小嫩黄瓜，粉红的小西红柿，黑黝黝的小嫩茄子。

春天的时候，爸爸翻地，妈妈挖坑，我撒种子，现在，它们跟着灿烂的阳光一起喷涌而出，摆出各种千娇百媚的姿态，欲语还羞地躲在绿色的枝叶间，只有我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快来找我来啊！快来吃我吧！
于是，每天上学的路上，我总是随手摘下来几个特别嫩的小茄子，带刺的小黄瓜，还有些泛青的小西红柿，当水果吃。
有一年夏天，妈妈带我去她的同事家里面做客。
她们家是个大院子，院子里面有一个葡萄架，上面挂着一串串的绿葡萄藤蔓，葡萄架下放着一张竹床，可以坐在上面，也可以躺在上面乘凉。
院子里面还有一口井和一棵樱桃树。晶莹剔透的红樱桃亮晶晶地发着光，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我。妈妈的同事让我自己上树，随便摘樱桃。

当我在樱桃树间上下翻飞的时候，阿姨像变戏法一样，搅动井旁边的辘轳，从井里提出一桶水来，水里泡着一个碧绿青翠的大西瓜。
切开一尝，沙瓤，冰冰凉，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西瓜。
吃完西瓜，躺在她们家葡萄架下的竹床上，一边听着大人们在旁边坐着聊天，一边摇着大蒲扇，微风轻抚着我的发梢，不知不觉就睡着啦！
夏天的味道还有知了的味道。一到盛夏的夜晚，大人们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一边扇着大蒲扇，一边聊着天儿乘凉。

我们孩子可闲不住，一个个拿着手电筒，去小树林里捉知了。
有时候，看到一个知了明目张胆地挂在树上，伸手一抓，原来是它的空壳。
哈哈，它早已经金蝉脱壳啦！
我一晚上能捉多半个罐头瓶，拿回家让妈妈做油炸知了，好吃得恨不得把舌头都吃到肚子里面去！

今天，在走遍大江南北，品尝过很多人间美味之后，却再也找不回儿时妈妈亲手做的那些美食的滋味啦！

本文作者近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