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这个倔强地与癌症抗争了五年的人,最终还是妥协了

田平方 | 父亲的葬礼

父亲节就要到了,可喜的是今年的父亲节撞上了我的生日,遗憾的是父亲再也收不到我的节日祝福,我也收不到父亲的生日祝福了。


01


父亲离开我们已有半年了。依稀记得出殡的那天 ,漫天的雪花伴随着哀乐的唢呐声缓缓地坠落,不一会,地上全白了, 这个冰冷灰暗的冬天 ,以它独有的方式,披上了圣洁的素衣。


父亲四肢并拢,直直地躺进了那口乌黑发亮的棺材里,骨瘦如柴的躯体很难撑起那套寿衣的轮廓,面色苍白、五官堆砌在那张薄削的脸上,一幅平静安祥的样子与遗像上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个倔强地与癌症抗争了五年了的人,最终还是妥协了。


02


父亲的葬礼上,前来吊唁的人很多,灵柩前不免会落满香灰。一向爱干净有洁癖的父亲,定是忍受不了这般邋遢的环境,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清理了一遍又一遍的香桌,擦拭一遍又一遍父亲的遗像 。棺前的灵烛发出微黄的光,映照出父亲清晰的模样。


他的两勺眉毛似两笔墨痕,清淡而又不失风度,两眼如灯,深深的嵌在脸上,洋溢着深邃而又坚毅的目光。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用吹风机吸着窗架里的灰尘,五音不全的唱腔与聒耳的吹风机呼呼声在空气中展开强烈的厮杀。不久,父亲得意地举起那块被擦得锃亮的玻璃,向我炫耀着他在抖音里学来的清洁小妙招,我便也随声附和了一番,他高兴地笑了起来,纵横交错的皱纹碰撞在他的脸上,开出了一朵小花。


原创散文:这个倔强地与癌症抗争了五年的人,最终还是妥协了

原创散文:这个倔强地与癌症抗争了五年的人,最终还是妥协了


父亲自生病后,不再外出,一直在家里操持家务,房前房后,屋里屋外,他都打扫得一尘不染。父亲最自豪的是屋旁那块小菜园子,一年四季都种满了时令蔬菜,每次回家菜园子里都你挤我碰,热闹极了,以至于杂草都不好意思进去插一脚。


爱干净的人做起事来总是一丝不苟、细致入微。去年暑假,我们乔迁新居,父亲由于病重无法参与。开烟火那天,父亲派妹妹给我送来了一大箱农产品。纸盒被打包胶带五花大绑,捆得严严实实,一看就是父亲的作风。纸盒里装着二十来个鸡蛋如襁褓中的婴儿,每一个都被厚厚的卫生纸巾包裹着。保鲜袋里的腊肉,洗得干干净净的,切成厚薄均匀的块状,整整齐齐地堆砌在一起。盒子的角落里塞满了花椒面、辣椒面、大蒜、盐等佐料。


饭后,我跟父亲视频时笑话道:“我们门口的就是大超市,里面啥都有,还至于大老远地给我送盐吗?”


父亲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我是怕你一个人下厨忙不过来,就把菜和佐料都帮你配好了。”我惭愧地点点头,伺机甩掉了几滴眼泪。


父亲临终前一天晚上,已是气若游丝 ,在氧气的维持下艰难地呼吸着,干瘪的身体如纸片般平铺在一把躺椅上。他用眼神向我示意有话要说 ,我急忙举起了写字板,把笔塞进了他的手里。颤抖的笔尖一瘸一拐地在纸上勾勒出歪歪扭扭的字迹,父亲含着泪把牵挂的人和没做完的事一一列了清单。大到嘱咐叔伯们照顾好年近九旬的爷爷奶奶,小到叮嘱帮母亲处理好家里大大小小的杂事……


我艰难地读着这些黑压压的文字,有些字突然不认识了。


03


“有人来上灵了,赶快回拜呀!”督官提醒道。我急忙擦干了遗像上的眼泪,把它放回原处,虔诚地跪在了父亲的灵前。


前来吊唁的是村里的一位年近八旬的孤寡老人。憔悴的面庞在昏黄的灯光下越发显出削落的模样来,她逢人就絮絮叨叨地哭诉着父亲生前的善举,哀戚的声音在聒耳的唢呐声中,显得格外的凄凉 。


老人早年丧夫,膝下无子,无依无靠。父亲见她可怜,对她是有求必应,屋里的水果、蔬菜等,隔三差五给老人送去。每逢除夕,父亲总会嘱咐母亲把年糕、豆腐、腌鱼等食品多做一份,送给老人。即使没有什么可带给老人的,父亲也会定期去看望她。


老人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笑着说:“他呀,肯定是担心我哪天两眼一闭上西天了,没人收尸 烂屋里头咯。”说完,老人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跪在棺前红着眼眶,一言不发,偶尔撩拨一下将息的火苗,添几刀纸。


外面漆黑的夜色中,燃起一盏刺眼的白炽灯。人们熙熙攘攘地穿过,夹杂着聒噪的喧哗。唢呐声四处飘散,轻轻覆盖了这个小小的村落,冬夜的冷风将它们吹向高空,又向四周扩散。时间过了三更就变得僵冷起来,街坊邻居都各自回家休息了。孤独的灯光下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位拄着拐杖的大伯,站在冬天的冷风里,听着司空见惯的唢呐,脸色在灯光下憔悴发青。


听母亲说,他是父亲生前的挚友之一。他性格孤僻是村里面出了名的“宅”人,从不窜门,即使别人家有喜事他也从不凑热闹,这次却为父亲守了两天夜。我想父亲与他之间定是有着一份深厚的情谊,才让他迈出家门,守着灵柩,不曾合眼。


04


父亲的灵柩在家里停放了三天才入土。出殡那天早上,苍白的阳光病殃殃地躺在每一个人身上,再也依偎不到父亲的怀里了。出殡的时辰已至,八位身强力壮的伯伯,拎着碗口粗的杠子,提着手腕粗的绳子,把父亲的棺材绑了起来,就像父亲当初为我打包的纸盒子一样美观而牢固。他们合力将父亲抬起,穿过涌动的人群,门口的唢呐声哗然而作,亲戚的哭声也随之爆发。那一刻我猛然间意识到:我没有爸爸了。


父亲终于告别了这段充斥着苦难与病痛的人生,入土为安了。那些富丽堂皇的灵屋,五颜六色的花圈,以及父亲生前的穿得破旧的衣服都在呼呼作响的大风中顷刻化为灰烬,扬起的飞灰在长风中夹杂着雪花一片片飘向远方。不一会坟冢上全白了,大地披上了庄重的白色素衣。雪愈下愈大,帮忙处理完丧事的邻居们陆陆续续回家去了,只剩下几个填坟的伯伯,一锨一锨的敛土将父亲掩埋在地下。


我静静地伫立在父亲的坟前,坟冢越堆越高,父亲孑孓的身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冬日的苍穹,漫天的雪花在我的眼里,叠了化出父亲的脸,嘱咐着我: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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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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