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立群 | 全 家 福

“五一”回老家，照张全家福，是我们从春节就开始计划的事情。

这个计划的起由是春节期间，家人小聚，推杯换盏之间，回忆以前过年的场景。我的小丫头听着，仰头问到：“妈妈，你的爷爷奶奶长什么样子啊？”翻遍了手机相册，问了在座的亲戚，手机里都没有爷爷奶奶的照片。“太遗憾了，爸妈在世的时候我们没能拍一张全家福。”二姑伤感起来。“现在要聚齐更难了。”幺爹接话到。“五一小长假，我们可以组织一下。”大表妹的提议得到了一致认可，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节前几天，平时不太热闹的家族群忙碌了起来，热闹的气氛犹如过年时抢红包，能回来的早早计划着，不能回来的表达着各种遗憾。大家关心着行程的安排，是否可以搭便车？家里还要不要穿棉袄？何时返回工作地？......

回老家，多数时间走后河，即从长阳县城走高速到贺家坪，然后再上火烧坪。然近段时间晓峰垭路面维修，限制车辆通行，不得已，我们只好绕道鸭子口。翻过弯弯绕绕的天柱山，车子行驶在新修的火鸭路上，看着路边一栋栋的小别墅，田间、地头辛勤劳动的身影，感叹着家乡日新月异的变化，感恩党的好政策，让曾经吃着洋芋果，炕着蒿子火的穷乡僻壤成了全国有名的高山蔬菜之乡。

一路欢笑一路歌，三个小时的车程一晃而过，热情的幺姑早早准备好了丰富的饭菜等着我们。我是孙辈中的老二，几个堂妹表妹从高中毕业之后就没再见过，意外中含着惊喜，陌生中夹杂熟悉。挽着爱人，抱着孩子，穿梭在欢声笑语中，认识的不认识的看见即可谈笑自如，没有初识的矜持，也没有认错人的尴尬。

吃完饭，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老房子。爷爷去世时，将老房子分给了三爹和幺爹，他们委托在老家的父亲帮忙料理。晴天时，父亲会将老房子的大门打开，通风除潮。雨天时，他会仔细查看屋顶是否有破损，如果有，则搭个梯子，上房顶将破损之处补好。爷爷奶奶去世十多年了，他们土墙瓦盖的老房子除了墙面有些斑驳，其它依然保存完好。我曾经很不理解，留着这个老房子做什么？现在，我站在它面前，终于明白，留着它，无关其他，就是给我们留着一个念想。

初夏的稻场长满了不知名的野草，让我想起了《海上钢琴师》里面的一段台词：陆地上的人喜欢寻根问底，虚度了大好光阴。在冬天忧虑夏天的姗姗来迟，在夏天又担心冬天将至。所以他们不停的四处游走，追求一个遥不可及、四季如夏的地方--我并不羡慕。这段台词我一直很喜欢，因为我和台词主人一样，羡慕曾经得到的，此刻拥有的，而不是追求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及梦想。

叔伯儿时玩伴儿听说他们回来，都来到父亲家聚聚。在村里，我们算个大家族，爷爷奶奶养育了八个子女，家族人丁兴旺。爷爷是小学老师，很受人尊敬，但不苟言笑，让晚辈觉得难以亲近。奶奶是个极温和的人，温良贤淑。每天清晨坐在大门口，手里拿一把篦子，将她花白的及腰长发慢慢梳拢，盘于脑后，露出圆圆的额头，脸上永远挂着慈祥的笑。算命的说这是富贵命，我赞同算命先生的说法。若说金钱物质，奶奶绝对和富贵无缘，奶奶一生的富贵在于养育了八个孝顺的儿女以及她自己与世无争的心境。

老房子里的爷爷常年在外，奶奶既当爹又当妈，一个人拉扯大了八个孩子。还要操劳地里的收成，保证一家人不饿肚子。如今衣食无忧，一个人带一个孩子尚且手忙脚乱。不难想象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奶奶受过的苦。奶奶是个农村妇女，大道理懂得极少，但她的智慧在于，无论吃了多少苦，呈现给孩子的依然是内心深处最平和的快乐。

叔伯陆续参加工作离开了家，组建了自己的小家，近的到了家乡的小乡镇、小县城，远的去了北上广深。当年的十口之家，慢慢变成了二十多人，三十多人，直到现在的四十多人。爷爷奶奶在世时，无需组织，没有安排，年就是家族团圆信号，天南海北都朝向老家集发。而今，因时间、距离等诸多原因，能齐聚的日子却越来越少。

爷爷奶奶最终留在了故土。庆幸的是，多年前父亲在老家紧挨着老房子修建了新房子。每年的清明、腊月，叔伯和姑姑们回乡祭祖时，父亲家就成了他们的落脚点，暖暖的火炉驱赶走回家路途的疲惫，热腾腾的饭菜犹如奶奶在世时的场景，让离家多年的亲人对故乡依然有着深深的眷恋。

热情的家乡人，听说我们回来拍全家福。自发来捧场，有人当摄影师，有人当场记，忙得不亦乐乎，我们则是镜头下幸福的主角，或开怀大笑、或温婉可人、或英姿焕发……一切美好在“咔嚓咔嚓”声中定格，在“咔嚓咔嚓”声中结束。离别之时，有些难舍，但不怅然；有点遗憾，但不悲观。因为我们共同守护一个愿景：祖国繁荣昌盛，亲人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