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网络上流行很多“鸡汤”语录，例如“你不能不知道的名言警句”“改变你人生的多少条定律”“大多数人不知道的N个道理”这类的题目，多是语焉不详的句子，很少有解释，更不用说证明了。

有一个哲学家，早在三百多年前就用了这样的句子，来阐释自己的哲学思想，不同的是，他的句子是命题，命题后面，则有详实的解释与证明。

这个人，就是用几何学的方法来写就哲学著作的斯宾诺莎。

1斯宾诺莎其人

斯宾诺莎，1632年生于荷兰阿姆斯特丹犹太商人家庭，成年之后经过自己的独立思考而退出犹太教，在当时宗教如此强大的背景下，做出这样的决定，可想而知其顶着怎样的压力。之后一直过着清苦的生活。

与如今嫌贫爱富的环境不同，尽管斯宾诺莎生活清贫，但他有很多有钱的朋友，很多要接济他，都被他拒绝。甚至有一个朋友要留给他遗产，也被他婉拒。

他专注于他的简单生活，还有事业——磨眼镜片。斯宾诺莎的眼镜片精益求精，质量精良，在他去世后，人们在他的屋子里发现了很多他磨好的镜片，在当时堪称精品。

斯宾诺莎虽然贫困，但与他通信的人都是当时的学术大牛，例如莱布尼茨，也有政界高官，在他去世后，他的思想被启蒙思想家伏尔泰、歌德等人重新发现，获得了巨大声誉。

斯宾诺莎简直就是欧洲的颜回，安贫乐道，而他所乐于的“道”，就是他的哲学。

2几何学与伦理学

《伦理学》是斯宾诺莎的代表作，全称是《用几何学方法作论证的伦理学》，书名就看得出来，斯宾诺莎跟笛卡尔一样，受到近代数学、物理学的巨大影响，要从理性中找到科学的方法来研究伦理学。

虽然名称是《伦理学》，但这部著作的内容不是狭义的伦理学，而是广义的哲学范畴，涵盖了关于实体、身心、神等等内容。其中尤以情感的部分非常精彩。

《伦理学》的第三和第四部分都谈的情感问题，占据了全书的一半以上的篇幅，在斯宾诺莎看来，伦理学是研究人的学问，而情感，则是人生活的主要内容。

斯宾诺莎所研究的情感，更像心理学，而以命题的形式研究情感，也体现出斯宾诺莎用几何学的形式来规范心理学的内容。

他的命题里，不乏精准的洞察与犀利的揭示。

3想象与观念

命题：心灵总是尽可能努力去想象足以增加或助长身体的活动力量的东西。

爱情、快乐，这种对身心有益的情绪，总能让人反复想象。

回忆也是如此，人会有选择地将痛苦的回忆屏蔽，只留下最光彩的时刻。因此不管当时经历了多少困难痛苦，经过记忆的装饰之后也变得回味无穷。

命题：骄傲乃是由于一个人自视过高而引起的快乐，由于低视他人而引起的快乐叫“轻蔑”。...当我们想象着他人的行为，其目的在取悦我们时，所感受到的快乐，叫做“称赞”。

斯宾诺莎认为，自卑和骄傲，最为接近，自卑的人是从别人的能力判断自己软弱无力，与别人比较的时候越发觉得不如人，从而产生痛苦，而骄傲的人则是抓住别人的短处，来显示自己的优越。

很多时候生活里人们的关心，往往起源于好奇，特别是工作中，同事的痛苦、失败，会减少自己的痛苦，甚至产生快乐。很多老年人聊孩子聊孙子，目的也不在于聊天本身，而是攀比，通过攀比来满足自己的骄傲。

命题：一个错误的观念所包含的积极成分，不是仅仅凭借单纯的真观念的出现就能取消。

很多时候人们以为虚假的观念是错误的观念，而错误的观念则是有害的，但实际上现实中很多情感是出于错误的观念，很多出于想象的快乐，以及现实中不存在的数学的负数，都是必不可少的。

4欲望与情绪

命题：人类最无力控制的莫过于他们的舌头，而最不能够做到的，莫过于节制他们的欲望。

这个命题表明行为和意识是两回事，而斯宾诺莎那里，身体广义上的行为包括了情感，情感是肢体语言的延伸。

和笛卡尔一样，斯宾诺莎也走出了神学贬低身体的传统，不认为身体是罪恶，是被动，他甚至肯定情感，在笛卡尔的基础上前进了一大步。

命题：人的某一个情欲或 情感的两可以那样地超过他的一切别的行为或力量，致使他牢固地为这个情感所束缚住。

一个情感只有通过一个和它相反的较强的情感，才能克制或消灭。

例如对财富和权力的渴望能压制亲情，历史上这样的例子数见不鲜。只有大的欲望战胜小的欲望，剩下的是最强烈的欲望。

而知识和理性则是克制欲望的，理论上，人越蒙昧，越容易被欲望支配，越理性，则更克制欲望。从这个角度，也可以说知识越多，痛苦越多，因为知识让人无法直接追求赤裸的欲望，从而痛苦更多。

命题：一个人的幸福在于保持自己的存在。

斯宾诺莎这里的存在，还不是后来存在主义和生存论意义上的存在，更多是说人的本性。

理性的作用，就是保证个人在追求个人幸福的时候，承认他人也有追求幸福的同等愿望，保证个人利益与社会利益之间的最大一致。

当今社会，很多人就是因为缺少理性在肯定他人的维度，例如高铁霸座等行为，更多的是追求个人的利益，因此斯宾诺莎认为，德性需要理性的指导。

命题：那些陷于热恋中的人，白天夜晚，只知梦想爱人或情侣，亦不能不说是疯狂，他们的行为处处足以令人发笑。但那贪婪的人，除金钱或财货外，不思其他，以及那虚荣心重的人，除荣誉外，不知其他，就其惯作于人有损之事，且足以引人怨恨而言，因不能认为疯狂，但真正讲来，贪婪、虚荣心、淫欲等虽没有被认作病症，事实上都是疯狂之一种。

斯宾诺莎讨论了人的负面情绪，那些负面情绪，嫉妒、轻视、愤怒、失望、悔恨、骄傲、怜悯、自卑等，都是心灵无力的体现。

负面情绪与疯狂还是不同的，但爱情距离疯癫只有一步之遥。

而一旦长期地、过度地为某一种情感支配，这样的人所想念的对象往往并不在场，想象、回忆就足以令人发狂，就距离疯癫很近了。

这里斯宾诺莎涉及到了精神病的起源。

被负面情绪控制的是奴隶，而基于自己意志的人才是自由人。

如何不被负面情绪控制呢？唯有依靠理性。

斯宾诺莎强调人要按照理性的指导，不放纵自己的情绪。

放纵自己是不自由的，是使得自己完全做情绪的奴隶。

理性能让人自律，自律不是压抑、拒绝欲望，而是合理地引导欲望，让人正视自己的欲望，从而给出合理地引导。

例如想疯狂地打一夜游戏，和早点睡觉明天上班之间，不承认自己想玩游戏，是压抑、拒绝欲望，而意识到了自己想打游戏，但告诉自己明天要上班，引导自己周末或其他时间再满足这个欲望，这是理性的作用。

斯宾诺莎认为，只有自由人之间才有完美的爱，因为只会受情绪支配的人，是不稳定的，也是突然的，只有能控制情绪的自由人，才会有稳定的、完美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