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趟徐徐前行的绿色列车

作者：北流活活

人在旅途，南来北往。几十年中谁不曾乘坐过那些快快慢慢、远远近近的列车？时至今日，往昔岁月中的那些车次，有的或许已经忘却，有的或许已经模糊。沿途风光、行程际遇，或许也已经烟消云落、与时远去。然而，有一趟列车也可能深深地印在你生活的记忆中，任凭岁月风雨洗涤，却永远挥之不去。

1979年，我报考了郑州的一所军校，从此生命中便有了一趟这样的列车。

先是在那一年的8月上旬，我们本地一起报考的几名学生，从济南乘坐该趟列车赴兖州的一所部队医院体检。之后又同在军校招生教员的率领下，再次从济南乘坐该趟列车前往郑州那个陌生的地方。之后在求学和留校工作的数年中，同样乘坐着该趟列车往返于故乡和军校之间，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这趟列车是那个年代里最最普通的直客列车，是那个年代特快、直快、直客三类列车中运行最慢的一种，也几乎是我探家唯一可以选择的一趟列车。因为在当年，郑州济南之间直达的列车仅有两趟，除它之外另一趟是运行于青岛与兰州、西宁间的过路直快列车。这列直快，因为是长途，又是过路，所以一票难求。即便偶得一票，也必是没有坐号的站票。那个年代，购张卧铺票，几乎是不敢想象的。

现在来看，这趟唯一可选的列车，很大的一个特点就是慢。郑州济南之间经徐州不过666公里，它却需要运行18个小时。慢的原因不是机车动力不足，而是沿途的站点实在太多，途经的乡镇一般都设有站点，列车只能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记得当年列车从济南开出，车身似乎还没有晃动几下，广播里就响起了播音员清柔的声音:白马山车站到了。继续前行又没晃动几下，炒米店车站到了、崮山车站到了、张夏车站到了、万德车站到了……从郑州出发亦是如此，好不容易盼着列车开了起来，没几分钟广播就向你报告郑州东站到了。当然，这个郑州东站可不是今天的高铁郑州东站，是离郑州火车站很近的一个小站，就算骑个自行车也一会就能跑到。

旅途漫长，乘客拥挤。茫茫人海中，自己就是沧海一粟。大家是风雨兼程的同路人，也是生活中的奔波者。透过车窗，遥望连绵的群山和辽阔的原野，有人或许会问“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有人或许喟叹“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有人或许感慨“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无边的遐思也会不时地停下来，让自己回到现实的车箱中，在缓缓的前行中，静静地听一听乘务人员精心准备的列车广播。不过当年广播中播报的新闻、播放的歌曲等等，现在都已经不记得了，能记起的只剩“擎天捧日”“拔地通天”和“玉城雪岭，际天而来”这么几句。这是分别描写东岳泰山雄姿和钱塘大潮盛景的句子，生动形象、气势非凡，有些“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味道，所以至今仍声犹在耳。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现在早已进入疾驰如飞的高铁时代，出行已经与那些绿色的火车挥手告别了。在享受快捷、方便、舒适出行的时候，那趟一头连着火热的军营，一头连着家乡的明月，曾经承载着一个游子的亲情思念和青春梦想的绿色列车，却也在我的心中徐徐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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