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响一生的暑期兼职

卡文迪什：疫情令原本快要消失的假期兼职在美英的青少年中间又流行起来，希望这种打工经历能重新成为孩子们的“成人礼”。

本文作者是哈佛大学(Harvard)高级研究员，曾任唐宁街10号政策组(Number 10 Policy Unit)负责人

16岁身无分文的时候，我从当地图书馆借了一本名叫《自学打字》(Teach Yourself To Type)的书。那年夏天，凭借每分钟85个单词的速度，我成为了帕特尼高街(Putney High Street)短工中介机构Reed的一名顶级打字员。我疯狂地敲打着键盘，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完成了我第一份为期三天的打字工作，并为此感到非常自豪，结果发现我的高效率降低了中介的费用和我的薪水。穿着难看的制服在繁忙的前台工作一周后，我还学会了永远要尊重那些与难缠的客户和老板打交道的人——这不仅影响了我的一个夏天，更是一辈子。

假期打工能教给我们在学校无法学到的东西：赚钱和做好自己分内工作需要付出艰苦的努力，这是企业哀叹当今许多毕业生和辍学者缺乏的“就业能力”。我很喜欢在伦敦梅菲尔区(Mayfair)一家管理咨询公司的工作，因为我可以在接电话的间隙偷偷看藏在桌子底下的书。不幸的是，我没能搞懂在多个电话同时打进来的时候如何转接电话。直到今天，我依然记得那位难以置信的资深合伙人的尖叫，因为我在慌乱之中多次挂掉他客户的电话。我发誓以后要记得向别人寻求帮助——而且绝不那样向任何人大喊大叫。

在今年以前，假期兼职看起来似乎快要消失了。在美国，16至19岁青少年从事带薪暑期兼职的比例从2000年的51%降至2010年的29%。在1997年的英国，43%的16至17岁青少年一边读书一边兼职，但到2017年这一比例下降了一半。部分原因可能是现在有大量的暑期学校，以及出现了一个有益的趋势，即越来越多的人做志愿服务。但直到我最大的儿子和他们的朋友们成为了青少年，我发现这也是人力资源部门的错，因为他们将18岁以下群体视为健康和安全隐患，认为他们一定会被绊倒或者伤到手指。即便是我那最有毅力的教女——她两年前走遍她家附近地区每一家咖啡厅找工作——也遇到了可怕的现代版“第22条军规”(Catch-22)：没有“工作经验”就找不到工作，但找不到工作就没有工作经验。

然而，忽然之间，青少年们又干起了兼职。今年夏天，在英格兰，我们这些“居家度假人士”看到了一种新的景象：长着青春痘的年轻人脸上带着紧张的微笑，热情地把我们的浓缩咖啡端上餐桌，或者学习如何使用收银机。最近在牛津郡的一家美食酒吧，我们遇到了一名友好的15岁服务员，他小心翼翼地端来我们的餐食。疫情期间，这些孩子和父母一起关在家里。店主说，他喜欢那些渴望走出家门的青少年的热情和奉献精神。他略带歉意地说：“他们学得比我们预计的要快得多。”

但这种态度上的转变似乎是因为雇主别无选择。成年人短缺，再加上商店和餐馆的大规模重开，加剧了招聘灵活员工的需求。在爱尔兰，有报道称，创纪录数量的中学生正在填补农业和招待行业的季节性岗位——这些岗位过去由外来劳工以及目前在领取新冠疫情失业补贴的成年人从事。在美国，《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称青少年是“美国最幸运的工人”，因为他们涌入了找不到足够多成年人来工作的招待和零售行业。今年4月，25万美国青少年找到了新工作，在所有年龄段中比例最高。

在封锁和停课给孩子们带来困难后，我们应该看到他们的价值。此外，他们似乎赚了不少钱。我孩子们的朋友说，有很多种工作的收入都超过了最低工资标准，而且雇主为了吸引他们工作还向他们提供从免费食物到代金券等各种奖励。一项调查显示，在美国，今年夏天失业的青少年比过去60年来的任何时候都要少，他们在服务业的工资涨幅超过10%。

我们最终可能会把这代人看做进取的一代，而不是给他们贴上“雪花”的标签。由于对卡车司机的需求很高，一部分人甚至在考取重型货车(HGV)驾照。真正的身体力行的工作与大部分“工作经验”的苍白描述相去甚远。在澳大利亚、美国和英国进行的一项纵向研究显示，一边上学一边兼职打工的青少年，成年后收入往往高于同样出身和学历的其他孩子，相对来说也更少经历失业期。

回顾过去，我从事打字工作的日子似乎已经十分久远了。但假期兼职给我们的人生教训是一样的：金钱的价值、态度的重要性，以及关键不在于你这个人，而在于要做好分内工作。我希望这个夏天的景象不是昙花一现，而能让假期兼职重拾它应有的地位，成为孩子们的成人礼。孩子们值得一个真正工作的机会，尽管过程中满是人性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