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本聪：早春的花

年前，有几天暖和的日子，像三月那样，老陈家屋北园里那株桃花就开了几朵。那时，春天还躲在灰云里，接着就有一场寒流到来，那些桃花赶紧缩了回去，等待着。该来的都会来，忙什么呀，立了春，一年最盛大的节日就到了，家家户户门上贴了喜庆的春联，鞭炮噼噼啪啪响起来，纸屑飘飞，犹如一地落英，铺满大街小巷。

春雷还没滚过，春雨倒是下了一场。我去菜市场逛逛，在路旁，忽然发现一树桃花，开得红艳艳的，灿然，靓丽，很是惹眼。停下电动轮椅，用眼光在那些细碎的花朵上摩挲、留恋。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桃花都开了，温暖还会远吗？转回头，看看山坡的桃园，枝头虽然透出生发的迹象，但还没一缕粉红映出来，有些失望。啊，眼前这株桃花，她是春天的捷足先登者，是花神派来打先锋的。今年早春，我第一次看见桃花开了！

继续向前行去，一位娇俏的姑娘骑着电动车驶来，车前储物筐子里斜插了枝粉红的桃花。不禁心想，我看到的这株桃花不是独自而来，她还有另外的闺蜜——许多和她一样的闺蜜。公园里、山坳里、背风处……这些地方的桃花应该已经开了。只是，这姑娘折断花枝，藏为私有，占为己赏，跟桃花的美丽有些不入吧。季羡林老先生说，德国人在阳台上种花，自己的花是开给别人看的。路边的桃花，野外的桃花，也是开给别人看的，不是谁的私有财产。姑娘的行为和桃花的芳容，无法产生联系。

燕子把春天衔来，最先是丢落山坡上的。在这样美好的季节里，我出去看日出，实际上是去看花开。梨花是白颜色的，很白很白，像昨夜落了一场大雪，又像天上的白云来这里玩耍，忘记了归家。一坳的素色，一坡的素色，一园的素色，一山的素色。在这大片大片的梨花面前，人变得渺小起来，因为奔来眼底的是海洋那样的气势，是天空那样的磅礴，是江河那样的浩浩，是大风那样的荡荡。在美面前，我不会摄影，我也不想摄影，因为我无法带回这春天的原始气息。大自然鬼斧神工，她的创造遵循着自己的规律，满山盛开过后，就是春华秋实，就是“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或是“化做春泥更护花”。

我曾经想在自家院子的花园里种一株梨树，这样既可以看花开，又可以摘果实，还可以听成熟梨子月夜落到地上发出富有诗意的响声。可惜花园太小了，一直没有把想法付诸实施。那也没什么，我住在乡下，这不，眼前就有株梨花，从围墙上旁逸出来，在地上投下一道花影。远处观赏，我首先看到的是一串白色，在柔嫩的梨叶衬托下，犹如一枝出水的芙蓉，精气神浮现在上面，跳跃在上面，仿佛青春的舞者，正向我走来。淡淡的馨香，沁入我的鼻，沁入我的心。梨花开，梨花闹，她们不是以单花独朵的形式出现，而是以集体的力量，一团一团呈现。只是，我仍然能够看清楚。梨花究竟几个瓣？数了数，五瓣、六瓣、七瓣、八瓣的都有。青色的花炳，黄色花蕊，蕊上顶着一个小珠珠。珠珠有的是乌色，有的是黄色。小蜜蜂采蜜，就在这花蕊间忙来忙去。

油菜花是从冬天里走出来的，她是原野上耐寒的花朵。过去的日子，由于霜雪的肆虐，寒冷的侵袭，花朵虽然是黄色的，但却少了一种希望的力量和勃勃的生机。只有当这春天到来的时候，满畔的花朵才褪去昔日的不振，精神抖擞起来。和煦春风吹过，灿烂的春阳下面，那种从生命深处焕发出来的色泽，像金子一般闪烁着；明丽的花瓣上，生机和灵气充盈、洋溢，这是一年里最美好的花季，最美好的时光。一朵两朵，亿万朵；一块田两块田，许多块田，到处都是油菜花黄，到处都是油菜花香。

有一个发现，高原的冬天，不是没有花开，仅只是花少罢了。奇怪的是，在这些开放的花朵中，绝大部分是黄色，油菜花已经描写过了，我就不说。种在高速路环岛花园里的山菊花，在霜天雪天里，仍然开着，不屈不挠。柏油路是灰色的，枫树早就凋零得一个叶子不剩，山上的草没了绿色，残余一派枯焦。而山菊花却不是这样，春夏秋冬都在开。金风飒飒的日子我走过，她笑容满面站在那里；寒霜满山的日子我走过，她还照样笑容满面站在那里向我挥手致意。冬风虎狂，总是让人生出畏惧，园丁许多天才来给山菊花浇一次水。可这些花仍然坚持着，坚强着，该绿叶的继续绿叶，该开花的继续开花。我想，这植物埋在红土里的根须一定很发达，深深扎进去，在潮湿的泥土里昼夜不停地吮吸，制造出营养物质来，供给这顶端的花朵，于是我们才看见了温馨的花开。若是没了根须默默无闻的劳动，山菊花就创造不出美丽来。

西方的圣诞节在12月下旬。节日到来的时候，要到山林里去砍伐圣诞树来，摆放在商铺门前，挂上彩灯。那满枝的黄花绿叶辉映着熠熠的灯，节日的气氛被制造出来，吸引过往的行人。路边的坡面上长着几株高大的圣诞树，在这早春里，枝繁叶茂。蓝天白云下，那细密的花朵开得如火如荼，像一支吐着黄焰的火炬。那美丽的颜色，驾驶车辆的人看了，精神为之一振，哦，圣诞树，圣诞花！

花园里有修剪得很好的小花，矮状，一朵又一朵，挨挨挤挤，繁繁密密。花瓣仿佛流苏那样，伸向四周，有的倒垂下来。这种花深红色，比一品红色泽略浅。早晚出去走走，我常留恋这些小花，可叫不上花的名字来。估摸着，她不是本地品种，是外来物。有一早，遇见园丁在浇水，遂上前请教。女师傅告诉我，这叫红花榉木。榉木？我有些怀疑，打开手机百度，看榉木图片，对，真的是红花榉木！红花榉木还有一种是小乔木，约两米高，那边花园里种着，一个紫色的大花球，开得欣欣向荣，开的异常美丽，够得上花中之魁了。是这些花朵，把早春装扮得缤纷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