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阳大寨山几则故事

大寨山，是潮阳谷饶镇新陂乡后一座大山。她源于普宁铁山崚仔东指的余脉小北山，整年满山苍绿，茵茵茸草，山体像两只瓷碗隐重地倒盖在后洋跟前，虎山庵也属于它的范围。说起这座山，潮籍著名作家萧遥天抗战时期曾访问考察过，还为她写了几首诗，据萧先生说，大寨山有三几户山民，一贯继承先祖的职业，耕山造田，靠采撷山药，维护水陂为生。它又叫牛户山，如按当代时尚的叫法，倒是牛得很。

在抗战期间，围绕着大寨山，它曾发生过几件脍炙人口的轶事，在新陂乡和邻乡贯耳欲聋的大人物刘侯武，原系民国年代官拜两广监察使，门第阀阅，威名显赫，一提起他乡人无不感到地浮三尺。他的当官施政，也没有特大的业绩，而乡人却叨光乡里有个大靠山，骄人得很。于是，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荫护乐得相安无事。他那座体面而位于前洋东侧的官邸，依然风光地堂堂屹立，在乡里，格外引人瞩目。1941年4月间日机三次轰炸谷饶、新陂、深洋、内輋死伤群众数十，由于担心监察使府邸挨炸，于是管家执事者将刘宅的屋顶全部刷上黑漆，显示此乃刘侯武之家，国机应认明黑色标志，不可在此空袭投弹！此举曾受到一些人的讥议：你供职南京，心怀全国，理应体恤千万国民之苦难，为何不明察秋毫，首先想到的只是自家住宅。若论国军飞机，断无伤害国民之理，这种担心岂不是多余。有乡民代他家解释，黑屋顶是刷给日机示知这是监察使之官邸，请勿空袭云云。这一解释更惹起舆论的指责。这一来监察使的声誉更受影响，这何异于有通敌之嫌，自己捧虱上头，令人不齿。总之说到底是慌不择路，是害怕战争所犯的错误，因此而留下了笑柄。

第二个故事是大寨山最牛的段子：这是令人骇异的典型。1943年5月的一个下午，驻扎在东面山357米高烟墩营地三个日军斥堠兵下山来了。他们从上堡屠牛场侧悠然漫步在从赤寮到新陂的路上，口中哇哩哇啦地哼歌。这时有乡民向乡公所报警，几费折腾，警讯传报三个带步枪的日军正在离乡二公里之遥的坽尾宫休息。乡公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调集了三十多个自卫队员，由一个县队副带领赶往采取应急措施。照道理只要四面合围，别说是三个鬼子，自卫员兵力多于十倍敌人，一口气便把他们解决。然而自卫团在雨亭五十米处便止步不前，也不敢发一枪，呆呆地监视三人在亭内翘腿倒头在石凳上吞云吐雾。等到三个日军起步行动，每行一段，自卫团也蚕行一段，当他们过新陂经屯巷果园时，当时荔枝压枝成熟，鬼子如获至宝，匆忙闪进果园，又摘又攀，欢快地坐地高歌，大剥荔枝，饱餐一顿。而自卫团则静若蝉噤，在园外不敢动作，等到三个日军朝深洋经赤都岭逸去时，始有人透露：这是乡公所“上峰”的命令：不能紧追，不能开枪。别惹鬼入魂宫，如伤害他一命，全乡必定遭殃！……呵！呵！

第三个故事发生于虎山庵。该庵是大寨山孤零零的小岛，由一个青年和尚释宏献当家主持。另一说还有一个叫同葵和尚同庵。举凡庵内外、敲钟打鼓、诵经礼佛，甚至清洁卫生等杂务，都由他一人包办。由于他的正直刚正，为人随和，颇得善信香客喜供香油。庵寺厅堂明正，庵产也有积蓄。在受到香众点赞中，也引起歹徒的觊觎。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午夜，青年和尚刚在禅房躺倒睡觉，耳际依稀听到大门咿哑作响。他立即起身在门后观察。只见一个大个子引领着两个大小青年贼人蹑着脚步，在庵内扛着短梯朝大殿靠近神床，大个子显然是个贼头，他手持盛装硫酸的北古碗踹上木梯。宏献和尚知道贼人要洗劫佛殿牌匾和佛像的贴金，一时火起，从禅房猛冲出来，用力向木梯一推，大个子连梯及瓷碗倾倒在地，一股刺鼻的硫酸味道蒸发。大个子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青年和尚猛一纵身朝他额头和右眼连续送去两记霹雳拳，只听见对方哎哟一声瘫倒在地，当伤者挣扎弯身爬起时，冷不防和尚朝他的下腹正中出个踹脚，贼人立地瘫下不动。和尚又趁势在神床前拉起斜板小凳，前后挥舞，吓得另两个贼人只有招架而没有回击之力。暗地里只听到大个子一声叫撤，两个平头只好扶着重伤贼人，踏着佛殿血迹狼狈窜出庵门……

一个三比一的和尚和贼徒格斗的故事风动了谷饶。文革初期释宏献转到饶庆庵当主持，文革后还俗，曾在赤寮北门头租店贩卖治伤草药。逝世后没有仪式发引，只由他的老友张明然拉着手推车上路，送归华桥家乡料理丧葬。

从上述三个故事中，我们看到抗战当年人们的某种心态和社会现象。

作者:张海鸥

来源:汕头日报（2015.1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