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翔（原创散文）

昨天正午时分，武大四川校友中最著名的宋先生问我：“杨哥，今明两天晚上可有空？”其实，他知道，我早已远离江湖，无官方应酬，一般情况下，都是有空的。之所以还要问，纯属他个人的涵养。但是，明天太远，我便答：“今天晚上有空。”

我是一个疏于人际交往的人，凡事一定要问个明白。我问他，何事。他说，晚上和兰翔一起小聚，就我们仨。兰翔，这个名字，早已如雷贯耳，皆为宋先生灌进我的耳朵。至于兰翔何许人也，除了是我们武大的校友，其它情况，一无所知。聚就聚，见就见吧，我便应允了宋先生。但是，我提出，不喝酒，吃素食，并告诉宋先生，可预订我们俩常聚的素食馆。

我说的素食馆，离我的住处很近，大约一千步左右的距离。下班后，先回到我的出租屋，服药，治前列腺肥大的，看了一会儿书，止庵的《樗下读庄》。约定的时间是六点半，我提前一刻钟就到了，便微信宋先生：“我到门口了。”他回：“我也到了。我到楼下接您。”什么，楼下？我想，坏了！仔细翻看他中午的微信，他预订的地点不是我说的这家素食馆。我说：“不用下楼，半小时后，我上楼。”他问怎么回事。我说，是我的疏忽，我要迟到了，你们先喝茶，聊着。下班高峰期，也是拥堵高峰期，打车也难。待我到达指定地点，整整迟到半小时。

不用介绍，伸出手来和我握手的就是兰翔。我说：“抱歉，迟到了。”他笑笑，浅浅的，没有丝毫等候半个小时的不耐烦。我送给他两本书，他双手接过去：“师兄，是您写的。”似乎是询问，又似乎是陈述。他和宋先生坐在我的对面。不经意地去打量一个人，是我见陌生人的习惯。身材单薄，头发花白，眼镜掩盖不了的些许的憔悴，沧桑，谈不上。他低着头翻看我送给他的两本书，也不抬头，说：“师兄，您比我大半岁。”然后，继续翻书。当翻看《人生不是单行道》这本书的目录时，他抬起头，看着我：“师兄，我们是同道中人。”这时候，服务员把菜端了上来。

每上一道菜，他都第一时间用公筷为我和宋先生夹菜，我们说不必这么客气，自己夹，他仍然不停地为我们夹菜。我们边品制作精美的素食，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主要是他说，我和宋先生听。他说，几年前，突然感觉迷茫起来，自己问自己，难道人生只剩下赚钱这一件事吗。于是，出走，到世界各地，包括祖国的西藏和台湾，遍访所谓的高人。基督教知名的牧师、伊斯兰教的大阿訇以及国际上颇有声望的心理学家和一些佛教领袖，和他们交谈之后，似乎有豁然开朗之感，可是，过了一些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原点。我见缝插针地插了一句话：“解决个人的迷茫，主要是个人要向内求。每一门宗教，如果你不带功利地走进去，对净化灵魂，或多或少都是有些帮助。”他表示认可。

他说，就在三年前，开始练太极，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皈依了佛教。如今，他每餐吃素，每天坚持练太极，心情非常平静。我问他，关于你曾经问过的关于人生“终极三问”的迷茫解决没有。他说，这个问题，先放一放。我笑着说：“这不是就放下了吗？放下就意味着解决，至少你在解决的路上。”他点点头，表示赞同。

接着，他和我聊起了练太极的一位师兄和他皈依佛教的师傅，且容我隐去这两位的姓名，尤其是他的师傅，早已是出家人，红尘之事勿扰为妥。太极师兄，大学期间学法律，毕业后，分配到司法系统工作。因无法与当时的司法系统同流合污，工作三年，毅然辞职，自学起中医，如今已是某中医大学的知名教授，尤其是他的针灸，真是出神入化，非常了得。关于他的师傅，他讲了三件事，离婚后，前妻准备移民国外，他知道消息后，决然地卖掉自己唯一一套房子，把卖房子的钱如数交给前妻，自己到处“打游击”。这是出家前的事情。出家后，有一次，寺院里来了一位愣头青，开口就问：“和尚，你为啥子要当和尚啊？”他不仅不生气，而是和颜悦色地回答：“前半生，自觉做人没做好，后半生，想好好做人。”就这么一句话，把愣头青感动得无地自容，从此，拜他为师，决定从此以后改恶从善。第三件事发生在去年，他和师傅在一家小饭馆吃饭时，发现马路对面的饭馆起火了。他马上去车子后备箱拿灭火器，走近一看，火势猛烈，他便把灭火器交给饭馆的老板。这时候，师傅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只更大的灭火器，走近火源，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姿态，熟练地灭火。后来又有谁找来一只灭火器交给师傅。这场大火可以说是师傅以一人之力灭掉的。他说，师傅在明知有危险却能挺身而出，让他深受感动。他为自己把灭火器交给饭馆老板而感到羞愧。

吃完饭，他看着我，说：“师兄，您比我还大，可是，您看起来比我年轻。”我说，这都是表面现象，不过，我从不把病当病，我把病当该来，当渡劫，甚至当如来。于是，我就和他聊起我的身体情况。当我谈到左眼视网膜脱落时，他甚为关心地问：“那您还能看书吗？”我开玩笑地说：“一目十行，一目了然。”我们的小聚就在我的玩笑中收场。

这就是之前如雷贯耳的兰翔，我描述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