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三十多年前，我们村里还没有自行车，方圆几百里见到一辆自行车那是很稀罕的，当父亲推回来村里第一辆自行车，那种激动和吃惊，不亚于现在普通人家买了一辆飞机。

被偷偷骑出去的车子

三姐快速的推着自行车，蹑手蹑脚放回原处，动作很轻，没有惊动屋子里的人，却被从地里回家的父亲逮个正着。

“你这闺女，就你最皮，看把自行车又骑坏了吧，说了不要动这辆车子，你还偷偷骑出去，咋这么不听话！”父亲的声音很大。

“不就是一辆自行车吗？瞧你金贵的，骑骑又怎么了？”三姐嘟囔着，一溜烟朝外跑去。

父亲气得不行，把锄头放在一边，赶紧过来看他的车子，果然，车链子又掉了，前轮也有点摩擦，肯定不止摔了一次。

父亲是真的心疼，心疼这辆来之不易而且是大有用处的自行车。

原创照片：猜猜是几十年代的

家里人少地多，孩子们还要读书，家里白面都不够吃，老人上了年纪需要养育，牙口也不好，得时不时买些白面做点软乎饭，这些紧靠几亩靠天吃饭的田地肯定不行，父亲就开始想着做些其他营生。

经过很多次寻觅，父亲在几十公里的临县买下了一辆自行车。

说是自行车，除了两个轮子还算囫囵，其他每一处好的，没有手闸，车轮前后的瓦也没有，车链子铁锈斑斑，远远看去，像一匹瘦骨嶙sun的老马。

车子到家半天的功夫，车子就焕然一新，抹了油的车链子闪闪发光，原本掉了一半的车座，被父亲扶正后，上面包了一块厚厚的头巾，生锈的链条也被父亲一根根打磨了一遍。

看着变了样的车子，父亲脸上露出微笑，而我们的目光，更是牢牢盯紧了这辆车子。

那时我们村子里还从来没有一辆自行车，如果有人骑着一辆自行车经过，后面都能跟成群的孩子，有时也会有几个大人。

十多岁的三姐，正是对周事物充满好奇的年纪，对于这个稀罕物自然是爱不释手，总想试试。

一向大方的父亲，却对这辆自行车宝贝得很，谁也不让碰一下，外出一会，回家一眼就要看看他的自行车在不在。

如果没有看到自行车就赶快派大姐或者二姐前去寻找三姐如果半天还没见回来他会自己去找。

找回来的自行车，总要被父亲一番擦拭，而三姐多半是不敢跟着自行车一起回家的。

用来谋生的车子

农闲的时候人家都在家里闲着，父亲可从来没有闲下来过。

春天，他买了小鸡雏、小鸭雏放在箩筐里，一边放两层，绑在自行车后座上，到周围的村子叫卖。

就这样早出晚归的一个春天，姐姐们的学费就有了着落。

其他季节，他就去收瓶子，那时刚流行罐头，在圆圆的玻璃瓶里装着，红红黄黄的水果很诱人，亲戚间来往，都会买一瓶。

罐头吃完，透亮的玻璃瓶自然也很金贵，一般都用来当做盛放糖或盐的容器，实在用不着时，才舍得拿去换几分钱。

收瓶子的自行车后座上，放着一个特制的挎筐，底很深，几乎挨着地，这样可以多装一些东西，是父亲求人根据自行车后座的高度特制的。

多装东西，意味着重量加重，为了一家人的吃喝，父亲总是舍得下力气。

收回来的瓶子要放在水里泡泡，然后把上面的标签都洗掉，再送去收购点。

有段时间放学，我们就负责洗瓶子，主要就是洗掉标签，也不是一定要洗得多干净，过下水就行。

夏天的时候，我们常常把瓶子拿到门口的小河边，以洗瓶子的理由玩玩水。

这样的小心思自然瞒不过父母，只不过，他们谁也不说，只是，每次洗瓶子，旁边都有个大人跟着。

洗过的瓶子控干水，放到自行车的挎筐里，小心翼翼地送到收购点。

乡下都是泥巴路，路上车辙崎岖不平，碰上难走的路，父亲怕自行车受损，总是下来推着车子走，只有道路平坦时才会骑上去。

收瓶子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挎筐卸下来，让自行车不再负重。

接着父亲还会拿来那条自行车专用的抹布，把自行车全身上下擦一遍，从上到下，连车条上的一块泥巴团都不放过。

自行车就像父亲冲锋陷阵的武器，是父亲为一家人讨生计的得力助手，自然，让父亲如此爱惜这辆车子。

而小小年纪的三姐，又怎么知道这些，她只抱怨父亲小气，总是趁着父亲不注意，偷偷把车子骑出去，报复性一样，任周围的小伙伴骑着横冲直撞。

回来，任凭父亲一阵训斥，她却一言不发。久而久之，已经成了一种习惯，父亲看着被摔的 面目全非的车子，嘴里训斥着三姐，手里拿着工具包，小心的检修。

那时的我想，如果有一间带锁的房间，父亲一定会把车子锁在里面，不让任何人碰一下，只是那时我家就三间堂屋，还有个厨房也没有门，就一个大门有锁，锁着大门当然是不行的。

今天的自行车

也以为如果有一把专配的车锁，父亲也一定会把自行车牢牢锁上。

二十多年后，我大弟结婚时，我们姐弟在收拾院子，在一堆年代久远的物品中，发现了这一根锁链。

锁链上的花纹显示出这是个古董一样的东西，我们拿给父亲看。

父亲笑了，他接过来，走到旁边的古董自行车前，挂在了车轮上，然后轻轻扭转钥匙，铁锁完好无损。

“你爸那时天天吵着不让你们摸他的宝贝车子，我让他锁起来他又不肯，这个锁子就一直放下来！”

原来一直都有一把锁自行车的锁呀，原来父亲并不是真心想阻止孩子们骑自行车，只是不舍得他们横冲直撞损坏车子而已。

当时在旁边的三姐，看着父亲，好半天没说一句话，只是又习惯性的推着车子，骑了一圈。

其实三姐的倔强也是随了父亲的，当几年之后村里其他人也有了自行车，父亲顾不上去收瓶子时，三姐就骑着自行车跟着同村的大人同去，回家后迎接她的依然是父亲的责备，像当初嚷着不让她骑自行车一样的口气，阻止她去收瓶子，我们都知道，那是满满的心疼。

那时，虽然父亲一看车子被三姐骑走就火冒三丈， 可是对于外人，但凡张口说借自行车，父亲一定会满口答应，哪怕他今天着急去卖小鸡雏。

经常被借出去的车子

来借车子的一般也都是有急事，谁家媳妇快生了要请接生婆，谁家远亲来了要去县里接一下，甚至有时忙不过来时，父亲既要出车，还要出人。

而借车子中的很大一部分都是去相亲的，那时农村能骑着车子去相亲，不亚于现在人开着飞机去约会。

邻村我的一位老师，要去相亲，他倒不是爱拽牌子的，而是听说女方家比较远，怕耽误下午的课程，就跑到我家借车子。

那时父亲正带着几筐鸡雏准备出门，老师看到这个情景，也不知道说啥了。

父亲一看老师穿戴就明白了几分，他赶紧把鸡雏卸下来，让老师先骑。

老师带着满腔感激和歉意骑车而去。

回来时还带了一包糖给我们，据说相亲很成功，半年后老师就结婚了。

我们读书时，老师都很照顾，我知道这肯定不是因着自行车的缘故，老师本来就是个好老师，但我偶尔想到老师就是骑着父亲的自行车相亲的，心里就有几分自豪

村里的年轻人几乎都是用我家这辆自行车，学会了骑车，和三姐同龄的小伙伴也早早学会了骑自行车。

有时车子会被亲戚借去几天，这样，他们村里的年轻人也都学会了骑自行车。

有点年头的自行车

也因为这车子太破旧，没有车闸，反倒无意提高了大家的骑车技术，若是想减速，一只脚伸到前面的车轮上就行。

若是急刹车，直接屁股迁移，跨到杠上，脚就着地了，这是孩子，大人的话直接脚着地就行。

车子虽破，性能很好，父亲骑着它走街串巷，卖鸡雏、换香油、收瓶子，还要被人时不时借走，被那些学骑车的孩子也不知摔了多少次，但一直都很正常的工作着。

直到左邻右舍都有了崭新的自行车，父亲还是习惯骑着那辆已经被我们称为古董的自行车。

现在，父亲的座驾换成了一辆时下流行的电动三轮车，那辆曾经风靡过一个村子的自行车，还在我家院子里放着，没有人再骑，但也没有谁舍得把它丢弃。

因为，这辆承载着太多岁月痕迹的车子，早就和我们的记忆融为一体。

故乡原野作者刘箮原创，记录乡村暖时光，谢谢阅读，欢迎转发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