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人，如何活出人生的意义？从李泽厚的“重新确立意义”谈起

当代中国著名学者、哲学家李泽厚于2021年11月3日在美国逝世，享年91岁。为了悼念李泽厚，《文化纵横》当天发表了一篇文章，题目为《李泽厚25年前的预言，直击今天我们身不由己的最大痛处》，内容是1996年和2004年李泽厚与刘再复两位学者关于教育的对话。该文原载《东吴学术》2010年第3期， 原题为“ 关于教育的两次对话 ”。

在两位学者的对话中，李泽厚指出，二十世纪是科学技术加速发展的世纪, 科学技术极大地提高人类的物质生活质量, 使人类往前跨进了一大步。但是, 科学技术也使许多人变成它的奴隶，人变成电脑的附属品, 人被机器所统治，这恐怕是人类面临的最大问题之一。人因为服从于机器, 常常变成了机器的一部分, 工作和生活都非常紧张, 单调而乏味, 因此, 一到工作之余就极端渴求作为生物种类的生理本能的满足, 陷入动物性的情欲疯狂之中, 机器人就变成动物人。这样人实际上成了一半是机器, 一半是动物。

李泽厚提出，人要返回真正的人, 除了必须摆脱机器统治的异化, 还要摆脱被动物欲望所异化。因此，二十一世纪应当是教育学世纪, 应当重新确立“意义”。中国传统 (特别是儒学、孔子) 是以“学”为人生要义和人性根本， 学习的首要内容是“学为人”。“教育学的世纪”, 就是教育应当返回到“学为人”，“德行优于知识”，以塑造人性为根本的古典之道。教育的主要目的是培养人如何在他们的日常生活、相互对待和社会交往活动中发展一种积极健康之心理，这个时候, “格心”的问题就显得格外突出。

李泽厚所说的“应当重新确立意义”， 指的是重新确立“真正的人”的意义，他认为，“真正的人”是“一种超机器、超生物、超工具的社会存在物，而不是机器的奴隶和工具化的存在”。 而要成为“真正的人”，就要“学为人”，塑造自己的人性，使自己“德行优于知识”。

由李泽厚所说的“重新确立意义”，自然而然地引出了一个话题，“作为人，如何活出人生的意义”？对这个问题，一百个人有一百种看法。

笔者认为，谈活出人生的意义，有个前提条件，就是要对人与动物加以区分。作为人，要讲人性，讲良知，对于做坏事的人，我们会说他不是人，没有人性，失去良知。作为动物，即使它做了坏事，我们也不会说它没有人性，失去良知，因为从根本上讲，它就不是人。有了这个区分，我们再来讲“作为人，如何活出人生的意义”这个话题，就比较容易讲得清楚。

作为人，如何活出人生的意义？简单地说，作为人，你能循良知而活，你不仅为自己而活，也为他人而活；你不仅为物质享受而活，也为精神追求而活，你就活出了人生的意义。

比如说，作为一个家庭中的人，你不仅为自己而活，也为家人而活，作为一个企业组织中的经营者，你不仅为自己而活，也为员工而活，作为一个城市或国家的治理者，你不仅为自己及家人而活，也为这个城市或国家的人民而活；而且，你不单追求物质上的享受，喝酒吃肉、买车买房，也追求某种精神生活，如哲学的探讨、宗教的信仰、文学艺术的创作或欣赏等。你可以自豪地说，作为人，我活出了人生的意义。

相反的，如果你作为家庭的一员，只为自己不为家人，作为企业组织的经营者，只为自己不为员工，作为城市或国家的治理者，只为自己不为这个城市或国家的人民；而且，你只有物质上的享受，如喝酒吃肉，豪车别墅等，你没有精神生活，没有哲学探讨，没有宗教信仰，没有文学艺术的创作或欣赏，什么样的精神生活都没有，你能说，作为人，你活出了人生的意义吗？

概括地说，一个人能循“良知”而活：不仅为自己而活，也为他人而活；不单为物质享受而活，也为精神追求而活，就可活出人生的意义。相反的，一个人循“私欲”而活：只为自己而活，只为物质享受而活，不可能真正活出人生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