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我的放牧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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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往事:我的放牧经历

作者:张志杰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成千上万的城市青年响应毛主席的号召,满怀豪情,毅然决然地奔赴农村,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全国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热潮。我当时也是知青大军中的一员。

那是火红的年代,造就了一批思想单纯、行为冲动的学生,在学校“上山下乡”动员大会上,我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代表几个要好的同学健步登上主席台,火线报名到边疆去,到牧区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立志把青春献给边疆,用双手和汗水建设伟的大祖国。不久,我们就如愿以偿地来到了内蒙古大青山以北中蒙边境的四子王旗卫井公社尔登大队。那年我18岁。

18岁,那是多么令人羡慕的年龄,它是青春的代名词;是人生理想、抱负的始发站。若不是在那个年代,18岁的青年可能正如饥似渴地在知识的海洋里汲取营养,梦想着被哪所名牌大学录取;可能正欣赏、展示着自己的艺术才华或体育特长,准备在个人兴趣、爱好方面一展身手。然而在那个年代,等待18岁青年的是什么呢?是艰苦的环境,是陌生的牧民,是疲惫的劳作,是难耐的空虚。对于吃苦,我是作了充分准备的,正值青春年华的热血男儿,刀山敢上,火海敢闯,还怕困难吗?面对生存的挑战。得到的是意志的磨练和对人生的感悟。

我所在的尔登朝克图大队是牧业队,可能是我们知青表现不错,得到了大队领导的认可和信任,插队落户不久,大队就让我与另一名集宁知青包了一群牛。在牧业队各种“营生”中,放牛是一件好营生(即好工种)。究其原因,一是牛群走得较慢,易“呼啦”(围赶、驱逐的意思)。二是牛体积大,能防御狼的袭击,不必放牛人时刻盯着,于是我俩儿欣然接受任务,成了“牛倌儿”。

我们学着当地牧民放牛的方法,选好草场,找到附近水井,在适当的地理位置搭建好蒙古包,这就算是有了家,也有了牛群的根据地,当地人叫“营盘”。每天清晨,太阳刚刚露头,就要把牛轰起来,根据风向、天气、草场等情况决定朝那个方向放牧,并预计牛群的走向。接近中午时分,骑马(冬季骑骆驼)“呼啦”牛到水井边饮水。饮牛算是个力气活儿,水井有深有浅,遇上深井需用水斗子系上长绳子一斗一斗地往上提水,再倒进水槽。赶上夏季牛喝得多,一口气要提几百斗子水,直累得腰酸臂疼。牛喝饱了,也许卧下来休息会儿,晌午过后,饿了再起来吃草,天黑前我们再出去把牛轰回“营盘”,这一天的工作就算到此结束。

可能人们会说,放牛真太清闲了,老牧民们也说只要把“头牛”(带头走的牛)驯出来,牛群到时候就自动去井边等你饮水,天黑前也能自动回到“营盘”。其实,经过我们不断地摸索和学习,也掌握了些放牛的经验,一般来说,还是能应付的。我们所放的牛膘肥体壮,皮毛发亮,一看就是不辞辛苦,精心放养,食水到位的结果。于是得到队里表扬,我们非常高兴,觉得没给知青丢脸。

说实话,放牛有时清闲,有时也很繁忙。春天,母牛生牛犊子,就需要仔细照料,确保“成活率”。牛犊子每天早晨吃奶更要“对号入座,各取所需”,防止有找不到牛妈妈的。牛犊子小的时候跟不上“大部队”,就需拴在“营盘”,把几十个小牛犊子每天逮住、拴牢也得费九牛二虎之力。夏季,每天还要挤奶,做一些奶豆腐、奶渣子、奶皮子之类的食物,以改善伙食,增加营养。当然,如果你把这些劳作当作乐趣,感觉就不一样了。蓝蓝的天空,天际边飘着几朵白云,牛在地毯似的绿色草原上吃草,可爱的小牛犊子在牛群中欢跳,五彩的蝴蝶在草丛中追逐飞舞,远处的蒙古包顶上飘出袅袅炊烟—— 啊,好一派塞北草原的诗情画意。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刮风、下雨、下雪都会给靠天吃饭的放牧生活带来影响,而最可怕的就是当地人称之“白毛糊糊”的天气了。所谓“白毛糊糊”,就是大风卷着雪花呼啸而来,一片白茫茫,能见度只有几米,这对于放牧简直就是一场灾难。1972年1月20日,四子王旗草原下起了大雪,刮起了六七级大风,气温降到零下30摄氏度。一场灾难降临了,我们所放的116头牛被大风刮着一步不停地朝东走去,轰也轰不回来,在自然灾害面前,人和动物是那么渺小,真是无法抗拒“老天爷”。

“白毛糊糊”刮了一天,第二天我骑着骆驼,冒严寒踏冰雪去寻牛,仅找到8头。转天继续去寻找,仍没找到,骆驼也骑“趴”了(即走不动了),无奈只得去老乡处借骆驼。第四天刮的是东风,我顶风 80里越过红格尔敖包,一位牧马人告知了牛的下落,心中甚慰。不幸的是天又刮起了“白毛糊糊”,四面什么都看不见,那几天我只得留宿在牧民家。牧区自古以来有一条默认的规定,不论是谁,走到那个蒙古包,主人就要以礼相待,负责提供食宿,这可能是其游牧特点所决定的。刚得到的一点点儿牛的下落又被恶劣的天气搅乱,到第五天,我在周边的卫井大队、乌拉大队境内的“黑沙图”、“四元井”、“道包”等地寻找,见人就问牛的下落,仍一无所获,几天的长途跋涉,骆驼又骑“趴” 了,我只得往回走。由于没找到牛,心情异常沉闷,默默地责怪自己失职,要知道,这一百多头牛是公社的财产呀!我恨不得双脚离开半米多深的积雪,插上双翅,俯瞰辽阔草原,寻找到牛的踪迹。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骑在精疲力尽的骆驼上,茫然地往回走,回到本队界地,遇到一牧民,他惊讶的表情和意想不到的话语使我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你还活着呀!”“你先别找牛啦!大队都在找你啦!”这时我才恍然大悟,我一心找牛全然忘记了日期,忘了时间,整整四天四夜不归,人们都以为我出事了呢!人命关天呀!回到大队部,老队长喜出望外,语重心长地说:“牛丢了可以找回来,你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交代?”我这时才知道;这四天四夜可把大队的人们急坏了,他们组织基干民兵四处找我,打电话通知附近各公社各牧点的牧民找我,通知了解放军边防站出来巡逻找我,甚至还上报到集宁军分区,唯恐我迷了路,跑到外蒙古,因我们离中蒙边界仅15里地。是啊,茫茫草原,一片冰雪世界,方圆几百里,渺无人迹,可能会“转了巴子”(即迷路)被冻死,可能你被失前蹄的骆驼压死,可能你因积雪太厚掉进沟就再也爬不出来…… 真是危机四伏,险象环生。还好,我还活着。我想,草原英雄小姐妹龙梅、玉荣为保护羊群被冻伤双脚,其实不足为奇,因为放牧人心里只有牛群、羊群,宁愿自己受苦受累,也要保护国家财产。是的,这就是我当时的真实想法。

放牛知青走失的消息不胫而走,当时我姐姐在武川农区插队已被选调到呼和浩特炼铁厂,因为同是天津知青,很多人得知我丢失,但不敢告诉我姐姐这一坏消息。另外,当年春节回家的知青也不敢到我家看望我的父母。他们想,若真是如此,他们无言以对呀!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但他们都瞒着我的家人不说,他们心里默默祈祷:“这不是真的。”我真感谢这些善良的朋友。

后来,大队派了一位当地牧民与我一起寻牛,他熟悉地理,我认识牛,我们从驼群挑选了两匹膘肥体壮的好骑乘一起东征百余里,在接近锡林郭勒盟界地的“台里木空堆”(地名)找回了牛,时间是1972年正月。

时光荏苒,转眼35年过去了。今年正月,我们知青聚会时回忆往事,畅谈感受,今年的正月,北方又是一场大雪,这使我想起35年前“风雪寻牛”的经历。实际上,知青上山下乡是一种经历、一种历练、一种体验、一种感悟,每当生活、工作中遇到困难,它总会让你勇于承载,给你力量,使你充实,催你奋进。

本文作者:张志杰,1950年6月8日出生,天津市人。天津市二十一中66届初中毕业生。1968年9月至1972年8月,在内蒙古乌盟四子王旗卫井公社尔登朝克图大队插队。本文写于200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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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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