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电闪与雷鸣的数学题

这是秋分过后的第一场雨。我并不知道这场雨是什么时候下起来的。我被半夜的几声雷鸣唤醒，起初，我还以为是其他声音，比如货车经过，毕竟已经是中秋过后了，雷声一般在夏季才会敲响。等到雷声再次滚过的时候，我才确定秋天原来也可能打雷。随后，我隐隐约约听到雨脚在屋顶行走的声音。

这场雨是在经历了很多天的秋高气爽之后到来的。四川盆地多雨水，这很正常，也应了“巴山夜雨涨秋池”的诗意。第二天早上出门的时候，雨还绵绵不绝，开始需要打伞，后来连伞也不用打了。这正好符合秋雨的所有特征。

我本想写段文字，说明一夜雷声宣告了夏天的终结，一场阴雨让秋天占稳了脚跟。却不料，当我把视线从电脑屏幕拉到窗外的时候，才发现雨下得越来越急，像一条条珍珠项链从屋檐上跌落下来。此时此刻，大北街上空灰濛濛一片，灰黑色的屋顶变得乌黑澄亮。刚才还人头攒动的古街上已经空无一人，露出寂寥之美。

突然，一道曲折的闪电落在了谁家的屋顶上，紧跟着，一声炸雷响彻天空，余音轰隆隆滚过我的头顶。 如果说昨晚半醒半梦的雷声来得有点模糊，那么刚刚的电闪雷鸣就近在咫尺，触手可及，无比真实。暴雨越下越大，雷电越来越密地狂轰滥炸。

这时候，我会想起那些因为害怕闪雷而不敢入睡的朋友。其实很多人面对电闪雷鸣，都会存在不同程度的不安全感，只是具有敢不敢说出来的区别。我犹豫着是否去把玻璃窗关上，想象着会不会有一缕电流刚好连接到电脑或者手机上。我正在用电脑记录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它打破了秋雨的原有定义，是一场下在秋天的夏雨，像夏天的回光返照。

这场雨挟带的雷电比刚刚过去的夏天的所有雷电还要多。今年夏天没下过很大的暴雨，也没涨过很大的洪水。不像去年涨出了百年不遇的洪水。也许是大自然能量守恒定律决定了在夏天少下的雨，也要在秋天补足？像这样暴烈的秋雨，好多年才会有一次？至少在我这虚度的几十年里是没有印象的。

我放下手里的杂事，认真打量着这场雨，观察着每一个闪电，每一声惊雷。闪电和雷鸣是同时发生的，我们感觉到的却有先后之分，就像两个人一起出发，却没有同时到达，总有些遗憾。我想起了一道数学题：闪电究竟要等多久，惊雷才会到达同一个地方？

这个问题一敲击在屏幕上，就引发一连串的问题。比如，这场雨要下到多大，持续多久，才会涨满巴山的秋池，才会汇成南河的洪水？比如，我手机的快门要达到多少速度，才能把窗前的一条条珍珠项链拍下来？就像思念一个人的速度要多快，才能让那个人感觉到？

雨水不停地飞溅过来，在玻璃上开出一朵朵印象主义花朵。我透过模糊的窗户拍摄高低错落的屋顶。雨水疏密有致地落在青灰色的瓦片上，我又在想一个问题，这些瓦片终将被时光磨损，被秋风所破，而哪个瓦片会最早出现裂缝呢？

我换着不同角度拍摄这场雨。在过道上，我看到了猛烈扑打阳台的急雨，很快把过道打湿了。夏天曾经有一场雨让这幢楼积了雨，渗了水，导致了局部停电，有的屋顶至今还没干。我们虽然疏通过楼顶的排水沟，但这么大的雨水会不会继续让这幢楼受灾呢？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就是我不得不面对的茅屋。

我问过一个害怕打雷的朋友，有没有听见过昨晚和今天的雷声。朋友说只知有雨，不知有雷。这让我开始怀疑自己，难道真的没有下过这场雷雨，而我活在了关于秋天的想象中？

2021年9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