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记》：百里傒、蹇叔哭师，秦穆公哭师为哪般？

秦穆公四年娶晋女成“秦晋之好”，得百里奚与蹇叔，到穆公三十二年，百里奚有一百多岁了。但这一年发生了一件事让两位老人老泪纵横。

这年冬天，郑国有个叛徒跑到秦国说：“我掌守郑国的城门，郑国可以偷袭。”穆公征求蹇叔、百里傒的意见。

“劳师以袭远”兵家大忌，他们回答说：“穿过几个国家千里迢迢偷袭别人，对我方不利。况且郑国有人出卖郑国，怎知我国就没有人出卖我国？不行呀。”

穆公显然有些膨胀了，对二老说：“你们不懂，我已决定了。”就是说，你们都老糊涂了，问也白问。于是派百里傒之子孟明视为主将、蹇叔之子西乞术和白乙丙为副将率兵出征。

第二年的春天，部队正式开拔了。出兵的那天，百里傒、蹇叔颤颤巍巍地赶来为军队送行，见到这些生龙活虎的战士，不禁大哭。声音悲切凄凉，恸彻心肺，传遍全军。

穆公大怒道：“我发兵的时候你们这样哭哭啼啼，这不是动摇军心吗？”

二老说：“我们决不敢动摇军心。只是因为军队里有我们的儿子，我们年已老迈，一旦回来晚了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了，所以才哭。”本想用这种方式阻止这次军事行动，但秦穆公根本没听进去。

二老无奈退下，走到儿子跟前说，丁宁他们说：

“汝军即败，必于肴阨矣。”

肴是晋的属地，孟明视们也不以为然。

秦军东进，经晋地，路过周的北门，傲慢、骄傲的样子引起周王孙满的不满，他说：“秦军无礼，不败才怪呢？”

军队开到滑地，遇到了一个牛群。原来，郑国商人弦高正带了十二头牛到周地去卖。看到了杀气腾腾的秦军，弦高开始有些害怕，怕被杀或俘虏。继而他镇定了下来，殷勤地献上他的牛说：“将军，我是郑国使臣，我们国君听说大国军队要到我国，郑君特派派我带来十二头牛来犒赏士兵。”

孟明视等三位将军一下子傻眼了，原打算偷袭郑国，但郑国现已觉察，还打什么打？三人一合计，这仗不能打。打发走了弦高，班师回国。

走在路上三位将军又合计，带这么多军队出来空手回去，多没面子。而其所在地是晋国的边邑滑，不如偷袭灭掉滑，捞点好处。他们说干就干，不费吹灰之力就灭掉没有一点防范的滑。

晋文公是年前去世的，现在尚未埋葬。新君襄公收到滑被灭的消息，大怒说：“秦欺我孤寡，竟然趁我举丧期间攻破我滑邑。”

遂墨衰绖，发兵遮秦兵于肴，击之，大破秦军，无一人得脱者。

襄公穿上黑色丧服亲自挂帅，发兵在肴山堵截秦军。结果把秦军打得大败，没有一人逃脱，俘虏秦的三将军而归。

这一惨灭的结果是百里奚、蹇叔预料到的，所以他们才在军队开拔时伤心大哭。但他们没想到，因为秦穆公的“秦晋之好”战略婚姻在关键时刻起了作用。

晋文公夫人，当年嫁给重耳晋文公的五位秦国宗室女之一，得知晋襄公要处死秦的三位将军，就哄骗晋襄公说：“穆公对这三个人恨之入骨，希望能将这三人放归，让我们秦国的国君亲自烹之而后快。”晋襄公认为言之有理，放三将军回秦。

秦穆公穿孝服亲迎于郊，面对三人大哭说：

“孤以不用百里傒、蹇叔言以辱三子，三子何罪乎?子其悉心雪耻，毋怠。"

关键时最后一句话：“你们要想方设法报仇雪耻，不可懈怠。”

穆公恢复三人的官职，待遇比以前更优厚。

经过三年的厉兵秣马，秦穆公派孟明视等将兵伐晋。穆公的感情激励、与物质刺激起作用了。

渡河焚船，大败晋人，取王官及鄗两地，报了肴之役之耻。晋人都在城中防守，不敢出战。

老迈的穆公从茅津渡口渡河，指挥军队掩埋三年前战死的白骨。

封肴中尸，为发丧，哭之三日。

并对军士发誓道： “唉! 将士们，听我说，不要喧哗！我赌咒发誓告诉你们，若是从前我听了百里奚、蹇叔的话，那就不会有过错。因此，我反复思量，不用百里奚、蹇叔的计谋，以致弄到这般地步。所以，我做了这篇誓文，让后人记着我的过失。”

君子闻之,皆为涕曰: “嗟乎! 秦缪公之与人周也。卒得孟明视之庆。”

君子感动落泪，大赞秦穆公恩厚，这不正是秦穆公要达到的效果吗？

司马迁在《秦本纪》中记录的这段历史，肴之役的惨烈，报肴之役的激烈都一笔带过，着重写了三次哭：

百里奚、蹇叔哭师，既是对出兵失败的预见，也是“哭谏”。但秦缪公一意孤行，没能谏阻。既写出秦缪公的霸道，又显现了蹇叔、百里奚的忠耿。

肴之役败后，秦穆公素服郊迎，对三败将“大哭”，厚待三败将，意在收买军心，“子其悉心雪耻,毋怠。”才是其真实心理。

报殽之役后，秦缪公亲自渡河，吊死问伤，“哭之三日”并声泪俱下向军队发罪己誓言。把君子们感动得稀里哗啦。但有谁想到过“春秋无义战”，这些战争给人民带来的灾难？

百里奚、蹇叔的哭是发自肺腑的哭，是为即将死亡的将士而哭；秦穆公的哭是为收买人心的倾情表演，是驭民之术罢了。

司马迁用春秋笔法把秦穆公的残酷与虚伪揭示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