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师生》56：晓风期望能够提拔，修竹寻机调动进城

按：从4 月21日起，《中师生》公众号开始连载四川作家曹清萍老师的长篇小说《中师生》。此书在2015年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全书43万字。作者在书的扉页写道：献给中师生和为共和国基础教育事业献出青涩青春的人们。四川省社科院文学研究所副所长向荣教授在该书《序言》中说：《中师生》书写了一代中师人的群像。一群二十多年前的青年男女从远处走来，为乡村教育演绎着虽然普通但却绚丽的昨日故事。

《中师生》55：晓风期望能够提拔，修竹寻机调到进城 （编者加）

作者：曹清萍

插画作者：朱世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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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风来到团市委已经六年了，媳妇都熬成婆了还是一个科员，天扬有好几次就取笑她如果是在学校都成了副校长了，她只能笑笑，谁怪转行是自己的选择，干部的提拔除了自身的才华外，还得有人脉有家庭背景甚至于请客送礼。单位每年都在提拔干部，次次都没有自己，老早就窝了一肚子气，只是没有发作而已。

年初，团市委副书记悄悄告诉晓风下周组织部要来考察干部，让她做做准备。晓风低下头，瞬间抬头朝领导笑笑，戏谑道：“我一直在做准备呀！可惜好事总不降临……”

“总有机会的，呵呵——”领导打着哈哈。

晓风咬咬下嘴唇，说：“没伞的孩子总在努力奔跑……”

“有伞的孩子都在努力奔跑，神一样的对手和驴一样的队友都值得害怕，呵呵——”领导却正儿八经道。

“那我怎么做才合适？”

“你懂的，呵呵——”

不能否认领导的关心是虚假的，或许领导也认为她应该被提拔了，在哈哈中道出了实情——晓风应该去争取得了。

当晚晓风去几位副书记处表达了自己想进步的想法，当然也呈上了一份份能出手的礼物，领导们自是夸赞她工作能力强，应该得到重用，应该挪动挪动位置了，末了也不忘记提醒她要尽最大努力去争取。

坏就坏在这尽最大努力去争取上，这是一句托辞。言下之意是他们说话不上算，算话的还是老大万书记。即使今天收受了什么，成功了他们有功劳，没成功他们也没有责任。领导们可谓是匠心独运啊！

晓风联系老大万书记，老大说他没在家，有啥事单位见面再说。这等于是拒绝，单位见面谁还来表决心要认真工作希望前途光明啊，除非脑子出了毛病。毛遂自荐的人不多，晓风已经过了毛遂自荐的年龄。

结果可想而知，组织部来考察，晓风有被提名，却群众呼声不高，只得怏怏而归。擦干眼泪，第二天还得装成昨天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那样去笑脸面对领导严肃面对工作。

次次失望，次次心不甘。

越是得不到的偏偏珍贵，偏偏急于得到。晓风想得到同事的认可，得到领导的赏识，更想得到自己希望得到的一切，尤其是领导岗位。

她的脑子里充塞着权力，权力，还是权力。

一次半夜时分，修竹睡梦中感觉自己的心脏处热乎乎的，惊醒了一摸，发觉儿子发高烧。她赶紧背着儿子就往医院跑，虽然学校离医院不是很远，但是没有街灯，到处黑魆魆的，她硬是硬着头皮往前跑。

在中间一个拐弯处，一个身影跑了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修竹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只听那人唱起：“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她知道是一个神经非正常人士，就大吼一声：“让开！我儿子生病了，要送他进医院。”

那位人士略微犹豫了一下，就跑进了黑暗里。

修竹惊魂未定，到达医院的台阶时，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全湿透了。大口喘着粗气叫医生，医生忙叫脸青眉黑的修竹坐下休息。儿子吃药打点滴，看着儿子渐渐好转，自己一颗提着的心才放下来。

华华反反复复发烧，前前后后住院一个周，等到去结账时，医院告知需要交三千元钱。修竹仔细看着打出的药费单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药费、体检费、床位费，明目多，价格贵。一边咬咬下嘴唇，一边掏银行卡。

付费之后短信通知余额不足五十元，修竹怔了半日。熬了一周，周末带着儿子去妈妈家。妈妈听说华华生病一事，就问修竹还有钱没，修竹只好实话实说，妈妈拿出一千元钱给她，临走时还给她装了一大背蔬菜大米。

自华华生病后，修竹注意孩子的饮食起居，每天早晨还带着儿子去操场跑步，增强孩子的体质，提高孩子的免疫力。一个人带着孩子真的不容易，特别是一个工作中的妇女要上班还要带年幼的孩子。

晓风经常打电话让修竹上泸州来玩，修竹很少上去，但是儿子只要听到晓风舅妈的电话，就嚷着要和若水姐姐玩。

修竹一次谈着华华生病那晚的经历，晓风就叫修竹调到城里来，不管是就医还是上学都方便点，而且大家也可以相互照应。修竹觉得泸州房价那么高，自己没有一点积蓄怎么能在泸州立足。晓风驳斥她，房子问题不用急，可以先租房子，或者分期付款买一套小户型。她嘱咐修竹一定要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趁年轻一定要好好奋斗，并毫不谦虚地说自己就是一个榜样。

修竹回到学校后，认真考虑了晓风提出的建议，觉得晓风分析得有道理，自己确实应该好好奋斗一番，不然跨过四十岁，想奋斗都没有机会了。那么多年了，自己一直教小学，十四年里她送走了一批批学生，如果再过十四年，自己还在这里教书的话会不会后悔？想了一个晚上，她决定试试。

为了感谢曾校长对修竹的知遇之恩，晓风打算请他吃饭。天扬去成都学习两个月，参加不了。请谁作陪这个问题难着了她，自己的好朋友都在乡镇上上班，远航虽然在城里，但是看见他，自己心里就怪怪的，当然不能请他。那只有请单位领导作陪，主意打定，她就小心翼翼问领导们周五晚有无空闲，待领导问她有无事情时，她吞吞吐吐说请他们聚聚，领导们自是满口答应。

待到吃饭那天下午，她就给领导们发短信盛情邀请他们准时到达。下了班，她打个的就往饭店跑，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领导们的光临。

曾校长先来，晓风自是一番感谢，几次都打开皮包想拿出红包，但是怕他批评，就把皮包拉链复位。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拿出时，曾校长严厉地望着她，指着她的手，说：“修竹老师不错，我不是看上这个。请理解！”

晓风一阵羞愧，不知道把脸往哪儿搁。幸好这时，单位领导来了，晓风把校长介绍给大家，大家寒暄一阵就入席。

一桌五男三女，他们都是晓风现在和曾经的领导。开席前，晓风自是对领导们一番感激，然后就举杯敬酒，大家一饮而尽。单位领导们知道今天饭局的目的，大家按领导级别依次向曾校长敬酒，表达对自己同事晓风的关心与帮助，几个回合，两瓶1573就下肚了。

晓风在单位聚餐时都不喝酒，今天作为主人家，再不能喝也要喝几杯。几杯酒后，脸色绯红。

万书记说：“小梅呀！平时不喝酒，原来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哈。”

他的话得到了大家的附和，王科长笑笑说：“女人自带半斤酒，不喝也能喝呀！”

坐在万书记身边的陈科长知道晓风真的是不能喝，就帮晓风解围，她端着酒杯，嗲嗲地说：“书记，小梅真的不能喝，今天，我借小梅的酒敬您一杯。”

她明眸顾盼，眉目传情，两只酒杯就相碰在一起，在“请”“请”中一饮而尽。

大家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除了表达感谢领导的关心与帮助之外，黄色段子也一段又一段呈现，笑声是一浪高过一浪。

万书记首先地说：“我来讲个动物的笑话，大家不许笑，笑了的喝一杯酒，还得接着讲一个。听好了：某商店养只鹞鹇,吊在门口,顾客进门就说‘欢迎光临’,一少女不信来回走了六次,鹞鹇跟着说六次,到了第七次,鹞鹇大怒说‘老板,有人玩你的鸟!’”

美女陈科长抿着嘴，大家都望着她，向她做怪脸，她受不了就笑着了。在众人齐呼“喝一杯”中，积极响应书记号召。“书记讲了动物的，我来讲个酒店的：在酒店吃饭,一男士席间内急,服务员热情地说——我们酒店没有卫生间,你可以去对面公厕,我们和他们有约定,到那你就说你是‘吃饭的’。”

王科长终于没有憋住，笑岔了，端着酒杯说：“我主动点，先讲笑话再喝酒。各位领导请听好——有泸州、自贡、隆昌三个人聊天，自贡人说我们自贡有座文光塔，隔天八丈八。隆昌人不屑地说我们隆昌有座圣灯山，离天三尺三。泸州人不服气了，说我们泸州有座钟鼓楼，衔了半截在天里头。”

万书记说：“本土文化来了，好！”

极其严肃的曾校长笑起来，说：“为了助兴，我也来一段。某地搞计划生育,有一位老太太为了不让儿媳妇上避孕环,就代替儿媳妇上,替到第四个儿媳时，大夫说：老太太你都上三个了,再上就成奥迪了。”

曾校长刚讲完，张科长就接着说：“这个真形象！我来讲个转基因的——新婚夫妇蜜月旅行到峨嵋山，妻被一群猴俘走，一个月后被救回，临产时夫在产房外见大夫出来，忙问：男孩女孩？大夫说：没看清，一出来就上树了。”

晓风笑笑，说：“你们每人都讲了，现在我也来凑个数，各位领导听好了：在医院里，一家喜得贵子，孩子刚生下来就会说话，孩子第一声叫祖父，祖父啊的一声就死了；孩子第二声叫祖母，祖母啊的一声也死了；孩子第三声叫爸爸，他爸爸啊的一声，一看自己没死，这个时候，孩子的老叔啊的一声死了。”

轮番笑话，让本来严肃的饭桌变得风生水起。大家在笑声中酒足饭饱，出得饭店，万书记提议去唱歌。大家就换了个地点，继续欢乐。

狭小的空间，在“砰”“砰”的啤酒瓶盖掀起声中，歌声奏起。会歌者激情飞扬，引吭高歌；会舞者，翩翩起舞；会饮者，推杯换盏。不尽兴者，便呼朋唤友，不到一会儿，便高朋满座。晓风则一一见过新来的朋友，敬上一杯杯啤酒，也咽下一杯又一杯。

室内空气混浊，便跑到室外休息一下。滚烫的风吹来，脸上汗珠颗颗往下掉，赶紧跑回包间。酒精让脑子都要爆裂开来，她只好坐在沙发上，欣赏歌声、舞影，有一阵差点睡着了。

歌者、舞者、饮者，尽兴后慢慢离去。待到晓风去吧台结账时，一个月工资就付出去了。

在回家的士车上，她心痛得不行，心痛花掉了人民币，胃子也难受，车子一晃悠，她便伏在车窗上呕吐起来。司机自是一顿数落，她可没精气神儿去还嘴。

回到家，赶紧给天扬电话。天扬听她的声音沙哑，问她原因，她忙说同事生日去庆祝，吹了点风着凉了。天扬忙叫她洗漱睡觉，她挂了电话后觉得好内疚，自己对天扬从来都那么坦诚，今天居然说谎了。人家说“你说了一个谎，要用一百个谎来弥补”，看来自己以后不能说谎了，不然，那多累呀！

话说有了一次就有二次，晓风在单位领导面前喝酒露了一次脸后，单位有接待就经常叫上她了。她想推脱，可是领导们一个电话两个短信的，不情愿，一百个不情愿，一千个不情愿，也无济于事，难不成自己不想在单位混了。

每次饭局后，晓风都头晕脑胀，昏昏欲睡，却努力坚持着，因为还得参加下一个场所的唱歌跳舞或者是牌局，一个月下来，自己都感觉筋疲力尽。接天扬的电话，每次都说谎，一会儿是同事生日，一会儿上单位聚餐，一会儿是看望生病的亲友，理由都编得来重复了，自己都编得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