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师生》57：晓风得提拔成为科长，修竹办调动进了泸州

按：从4 月21日起，《中师生》公众号开始连载四川作家曹清萍老师的长篇小说《中师生》。此书在2015年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全书43万字。作者在书的扉页写道：献给中师生和为共和国基础教育事业献出青涩青春的人们。四川省社科院文学研究所副所长向荣教授在该书《序言》中说：《中师生》书写了一代中师人的群像。一群二十多年前的青年男女从远处走来，为乡村教育演绎着虽然普通但却绚丽的昨日故事。

《中师生》57： 晓风得提拔成为科长，修竹办调动进了泸州 （编者加）

作者：曹清萍

插画作者：朱世江

六月底，市委组织部组织了一次后备干部考试，晓风报名参加。这次选拔后备干部是机会，自己得好好把握，有机会要上，没机会创造条件也要上。

拒绝应酬复习迎考，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一举成功。聪明如晓风之人，加上勤奋，没有不高中的理儿。

万书记向组织部推荐晓风为宣传科科长，组织部下来考察她，除了极个别的在肉中挑刺外，大家都美言她。不久，她被任命成功。

接受市委组织部一个月的正科级干部培训后，接着就开始下县区检查工作。突然之间工作忙碌起来，应酬也多起来。早请示晚汇报，写方案整资料，检查下级单位被上级单位检查，会议一个接着一个，布置工作检查工作落实工作，工作繁芜杂乱，自己是马不停蹄，更为难的是自己酒量有限，得陪领导喝酒；还得随领导爱好，得打牌唱歌钓鱼。

天天下班都筋疲力尽。女儿和她疏远了，天扬天天抱怨：“我们这梅科长是日理万机，马不停蹄，春风得意马蹄疾。”冷言冷语多了，冷嘲热讽便成为了自然。两口子开始了吵架，开始了冷战。

天气异常炎热，持续高温接近一个月，整个泸州像蒸笼一样闷热，防火形势非常严峻。没想到的是在七月初时防洪形势更加严峻，突然降了两天两夜的暴雨，雨水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而来，长江沱江的河水猛涨。看着持续上涨的河水，大燕惊呆了，如果水势不减的话，店铺肯定要被淹，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在叙永的工厂肯定被淹，到时损失就更惨。雨没有停止的迹象，天上、地上全是水，空气中全是水雾的味道，家中的衣物都发出霉味儿。

暴雨第一天大燕就叫二妹二燕去木厂监督厂区的排水，妹妹急匆匆赶去布置好工人排水后，电话说估计河水猛涨厂房有危险，大燕让妹妹安排所有工人停止生产，马上把成品家具全部冒雨搬到叙永店铺。

第二天一早，二妹二燕电话来告急，她吩咐赶快将木材搬到坡岸上的农民家里，便火急火燎地赶回叙永。接到修竹晓风提醒她注意泸州店铺进水的电话时，她已经要到叙永了。电话刚挂断，通往叙永那座唯一的石桥却被冲断了，气得破口大骂，只好冒雨返回泸州。

回到泸州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看见家具城楼下到处停满了车子，男人们抬着打包的家具，让一让的吆喝声到处都是，各个店铺都在往车上搬运家具。大燕看见爸爸在指挥工人搬运货物，眼眶一热眼泪差点就流出来了。她急急和工人们打声招呼，便上楼看余下的家具。晓风电话来问是否需要帮忙搬运，大燕本想笑着说你能搬动什么呀，临到嘴边却说你叫几个人来帮忙吧。到得楼上，摆放的样板家具还那样摆放着，还没拆封的家具差不多快搬完了。她默算了一下，摆放的家具大概在五十万左右，假如被淹的话就全完了，便叫工人们拆卸样板家具。

半小时左右，晓风带来了上十个拉板车的工人，泸州附近的几个男同学得到晓风电话后马上带着人马开着车浩浩荡荡而来，这几十个人一加入，拆卸的家具就都能搬上车了。洪水还在上涨，河堤上站满了看涨水的人群，政府人员防汛指挥部人员对着大喇叭命令店铺里的人们转移，引来商铺老板们一片骂声。

二妹电话来说木材只抢运了一半多，木厂现在已经被淹了，大燕一下就瘫坐在沙发上。晓风忙安慰她人在钱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的心情才稍稍平静下来。受赠过的学校校长也电话来问是否需要帮忙，大燕直说不用不用，但是电话挂完没多久，校长们就带着部分男老师赶来了，大燕再次被感动了。

底楼已经进水了，快漫上一楼了。大燕不得不宣布不再拆卸，赶紧把已经拆卸的家具搬走。大家全力以赴抢救，晓风苏岩跑前跑后，楼上一趟，楼下一趟，声音都被加油声注意安全声喊沙哑了。当最后一块板子搬离时，河水已经淹没了工人的大腿。

望着大家全身是雨水泥水，不知道说什么好，任何语言都不能表达此刻的心情，她哽咽着想说点什么，晓风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让她不要言语。

大榕树学校是百年名校。面积很大，从南面的正大门要穿过宽大的操场和一片柑橘林才能到达北面的食堂，东面是三幢高大的错落有致的教学楼实验楼综合楼，西面是两幢学生宿舍楼和三幢教师宿舍楼。学校是九年一贯制学校，秉承教育家陶行知的“实”字校训，教育学生“德性宜笃实、知识宜富实、身体宜健实”。

修竹激动的心情洋溢在脸上，她牵着因好奇而东张西望的儿子漫步在校园里。学校广播里播出校歌“我们的校园，嘉木参天，红墙碧瓦，琴声悠远，老师是儒雅的君子，同学是翩翩的少年，骊歌雅韵多么美好，衣冠弦唱，衣冠弦唱，这是我如歌的校园，他日归来，他日归来，也无愧我如诗的校园。努力呀，努力，君子少年，踏歌而行，叩响明天，踏歌而行叩响明天。”

修竹沉浸在美妙的乐曲里，跟着旋律哼唱起来，仰望着高大的教学楼，参天嘉木，簇簇玫瑰，如“他日归来”的学子般寻找着校园的点点滴滴生活。

儿子望着展现在眼前的葱绿的操场，禁不住高呼：“妈妈，操场好大好大！好漂亮喔！”

修竹蹲下，望着他说：“儿子，我们去操场跑跑步，怎么样？”

儿子没回答就跑向了跑道，修竹放下包裹追着儿子。烈日当空，儿子跑一会儿就大汗淋漓，见妈妈跑上来干脆就不跑了，修竹假装追不上，他才开心地跑起来。

跑累了，修竹就带着儿子漫步在跑道外的香樟树下，这下就凉快多了。修竹抱起儿子，为她介绍起操场右侧大石头上雕刻的“实”字以及四周的文化墙和橱窗。望着橱窗里的优秀教师、优秀学生，儿子说：“妈妈，什么时候你能在上面？”

修竹笑笑，注视着儿子的眼睛，说：“儿子，我们一起加油，好不好？只要你乖，妈妈就上去了。”

儿子不断地点头，右手举起，握着拳头说：“妈妈，加油！”儿子的鼓励让妈妈心里暖暖的，她不禁眼眶湿润了。

修竹背着行李，拉着儿子，在曲径通幽处慢慢到达宿舍。自然是一番打扫，狭窄的屋子一下就成其为家了。望着一床、一柜、一桌、两椅的简陋屋子，修竹笑了，背诵起陋室铭来，儿子不懂，他跟着妈妈，妈妈笑，他自然开心。儿子无所谓屋大屋小，妈妈在哪里，哪里就是他的家。

看看宿舍里还可以上网，她链接好网线后就登录博客。她在溪中小石的博客上留言：我调到泸州了，祝福我吧！

很快，她收到：呵呵，我也调到泸州了。

修竹：凑巧了。同喜同喜。

溪中小石：说不定我们到一个学校。

修竹：但愿如此。你是中学，我是小学，应该没在一个学校。

溪中小石：既然在一个城市，那迟早都可能见面。

修竹：也有例外。不是有“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吗？

溪中小石：不是还有“有缘千里来相会”吗？

修竹：哈哈，针尖儿遇到麦芒了。

溪中小石：到了一个新环境，你还坚持原来的教学吗？

修竹：应该不会有大的转变。你呢？

溪中小石：依然故我。

修竹：人家都说老师酸唧唧的，你有点哈！

溪中小石：你这人也是挑剔得很，大白话咹，你又嫌它啰嗦；浓缩一点咹，你又认为它精炼、酸唧唧。叫我如何是好？

修竹：你的地盘你做主！

溪中小石：看来你还是不反对我的风格。

修竹：你很自恋！

溪中小石：不是自恋，是自信。

修竹：差不多，都是自字辈儿的。

溪中小石：我发现你很幽默。

修竹：懂得欣赏真不错，幸好你没嘲笑我讽咋咋的。

溪中小石：有人嘲笑你？不要和小人一般见识。幽默是一个人的本事儿，有的人半天屁都不响一个，有的人前言不搭后语脑子都要听大，有的人啰里啰嗦自我感觉还良好得很。有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能驾驭好语言，真不能小看他。

修竹：你幽默吗？

溪中小石：当然。比不上赵本山潘长江，但是也足以让听者感兴趣。

修竹：魅惑了不少人？是广大中青年妇女的偶像？

溪中小石：谈不上，至少不遭人恨。

修竹：噢——

溪中小石：也许我认识你？

最后一句话吓得修竹赶快下线。假如对方一句“你就是冷修竹”或者“是冷老师吧”，那不要自己的命啊。说实话，和这位溪中小石交流感觉是同行之间的探讨，当然也有互相的关心与关注，建立了信任后，觉得就是一位未谋面的朋友。如若真的知晓了姓名，或者见上一面，那一定是见光死。

等她收拾完屋子，晓风天扬开着车来接他们母子出去庆贺。为了调动工作的喜事，他们说一定要红红火火吃一顿，就来到了麻辣空间火锅店。

看见锅里已经冒着热气，天扬说：“为了庆祝我家妹妹修竹进城，我们三个大人干了这杯酒，两个小屁孩儿就喝饮料。”于是第一杯酒就进入体内，辣辣的感觉让体内暖暖的。接着吃菜、喝酒，幸福的感觉在大家的体内蔓延开来。

晓风觉得自己和修竹好久没有这样的心情在一起倾心交谈了，就说：“天扬，你能带着两个孩子去火锅店游乐区玩耍吗？我要和修竹好好享受一下美食了。”天扬是知道自己老婆的心思的，他心领神会地带着孩子们玩耍去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修竹说：“晓风，你好幸福！你们俩事业上都很成功！这叫什么来着，爱情和事业双丰收。”

晓风笑笑，回答：“你也会幸福的。你哥埋怨我一天到晚忙工作不落家。这不，为了给你接风，我们昨天才和好。”

“没想到你们这天造地设的一对也要食人间烟火。”

“吵吵闹闹才能长久，这是老人言。”

“晓风，你看我是不是很失败，追求爱情，爱人走了；追求婚姻，老公去了；追求事业，自己还沾沾自喜的，到头来还得你帮忙。诶，你说这上天还是很不公的，你是爱情婚姻家庭事业顺风顺水，羡慕啊，要不是你嫁给我哥，我可要嫉妒了。”

“也许吧！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经历了那么多，没有什么困难可以压垮你了，我和天扬经历的挫折还很小，我们就像大海上的一艘外表华丽的航船，出海那天蓝天白云风平浪静，说不定哪天突然狂风大雨，我们就偏离航线。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老人们都说一根田坎三节烂，你应该走过了烂的路了，下面你该走好的水泥路石板路了，我们刚好相反，走了的全是好路，说不定即将到来的是泥泞。”

修竹骂她乌鸦嘴尽说些不吉利的话。她们相互望望，端起酒杯祝福彼此永远幸福。

“修竹，新调到一个学校，你的压力会很大，大家都会用一双眼睛看着你，你不用过多精力去过问这些，你把教学搞好就行，城市学校跟县城学校不一样，对教师的要求更高，不仅是教学，科研也非常重要。学校有好多优秀老师，他们对你的教学能力是很挑剔的，这方面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看着不自信的修竹，晓风鼓励道：“给自己压力是好事，你的课堂我是知道的，只是还是提醒你谦虚一点，业务上要让其他老师刮目相看。可以勤动笔，教学随笔也行，心灵感悟也行，甚至于创作小说也行。听说你们学校就有几位语文教师完全就是作家，他们每年给自己的任务不重，就是每年写一本中篇或几个短篇。我挺佩服他们的，他们在繁杂的教学中，忙里偷闲，给自己心灵一片净土，在笔端细述自己的心曲。你有这方面的才华，可以试试。”

晓风在城里工作时间长了，见识确实比自己广，交往的人也不一样，人说见多识广，高瞻才能远瞩，这话一点不假。在乡村在小县城居住久了，现在和当年的朋友比，真的有点井底之蛙，突然明白晓风竭力鼓励她调到市区的原因了。

晓风望着修竹笑笑：“好好拼拼啦，不要害怕，有得两三年就得心应手了。当年我也是这样走过来的。”修竹嘴里说着努力努力，心里可没有底，不过已经打定主意要磨炼自己了，好钢是需要不断锻造的，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情。

一杯接着一杯喝，两个人都有点喝高了，看来今天是不能送修竹回学校了，天扬便拉着修竹回他们的新家。

汽车进入小区后，在蜿蜒的山道上爬行，修竹望望道路两旁的高楼，蒙蒙烟雨中高楼里或明或暗的灯光，与树下的路灯遥相呼应，将夜装扮得更迷人。修竹赞叹道：“这就是巴黎的富人区啊！小桥流水，亭台楼阁，高楼林立，胜似天上人间啰！羡慕羡慕！”他们两口没有应答，谦虚对于他们来说是多余的，况且适当的赞美确实能增强交谈的气氛增进大家的友谊。

汽车在山顶处停了下来，晓风拉着修竹走过一道石拱小桥，就来到了他们的新家。拉开木栅栏，宽阔的院子就呈现在眼前，院墙脚的树木伸出宽大的树叶，遮挡着一部分地面。修竹好奇地摩挲着厚厚的树叶，晓风介绍是菩提树，修竹马上想到泰戈尔，笑道：“晓风这个文化人就是不一样，把人家大诗人喜爱的树都搬进了家。”

走过长长的回廊，进得金碧辉煌的客厅，装修大气，家电一应俱全，国外的国内的全是品牌，家具摆放错落有致。欧式风格的装修及欧式家具让修竹眼花缭乱，看看粉色基调的印花电视墙，赶快伸长视线看墙上悬挂的油画，原来在美术书上欣赏过的提香的《酒神的狂欢》达芬奇的《蒙拉丽莎》毕加索的《梦》梵高的《向日葵》还有无数叫不出名字的画家的作品就在眼前。

修竹享受着视觉的盛宴，如痴如醉地仰视着他们。

坐坐长条真皮橘红沙发，不由自主地又来到饭厅，坐坐红木椅，欣赏完厨房，再跑去欣赏卫生间。

踏着富有弹性的实木地板迫不及待地登上二楼，欣赏着五间卧室的装修与装饰，每一间风格相差无几，但色彩不一，浅蓝的、粉红的、乳白的、浅绿的、果红的，给人的感觉都很温馨。最气派的是最右间的书房，书房三面是落地窗一面是墙，靠墙面是一字书柜，里面的书籍有中外名著，有孩子的童话，有天扬专业方面的书籍，有夫妻俩师范及专科本科的书，更有珍贵的画册、集邮册。每一面落地窗前安放着一张书桌，从老板桌到乳白色长条桌再到粉红色书桌均整洁，摆放各有特色，书桌间由晓风画的国画间隔着。

有一间卧室墙上挂满了他们的摄影作品，大大小小，高高低低，错落有致。有镶镜框的，有嵌入墙体的，还有一组是投影照。内容也丰富，多而不杂，有仰视界牌山的，有从界牌山俯视学校的；有落日下的濑溪河的，有农人扛着锄头归家的；更有女儿若水从出生开始就拍摄的萌照。

让修竹没想到的是在一面墙上挂着师范一年级时走廊上那一组黑白照，她询问着晓风，晓风坦言是她在师范摄影室角落里找来收藏的。修竹发出啧啧啧声，由衷地赞叹着——家就是艺术馆就是图书馆，这才是书香门第啊！谁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那是吃不了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宽敞明亮的房子完备的家具现代的家电是家的实实在在的物质组成部分，家装图书艺术品是家的精神组成部分，家里居住的人是家的生命组成部分，陋室的惟吾德馨是不及这三者的融为一体。

晓风的屋子才真叫屋子，修竹感叹道。谁叫人家天扬电视台效益好，这三四百平米的别墅当然买得起。不能拿他们与自己这上无一片瓦下无一寸土比了，人比人气死人这一验百灵的真理真的要把人逼疯，人家说大时代能把人逼入死角，这个大时代确实让自己进入了难看的境地。不过，阿Q精神一出，遂想到自己不要那么在乎物质生活，不要攀比，慢慢的，生活会好起来的。

站在露天阳台上，身后山顶的电视塔照亮了眼前的小区。放眼望去，只见长江沱江扑面而来，滔滔江水如两条巨龙飞奔着，舞动着，呼啸而来。

江岸的灯光就在脚下，它们在雨中跳跃着，游动着，在两江交汇处形成一个大大的V字，V字顺着中心半岛的轮廓向远方延伸，延伸。

停靠在江边的轮船被江水倒映着，就是活脱脱一蓬莱仙境。沱江边的小渔船随着水流而下，川江号子仿佛倏然而起，长长的号声在山谷间回荡。

城市灯火通明，鳞次栉比的楼房就在脚下，城中雪白的宝塔形建筑是白塔，俯视过去，就像一座通体透明的坐佛，四周的平地皆被它的佛光照耀。与它遥相呼应的钟鼓楼在庞大的建筑群中亭亭玉立，显得那样的秀丽。

一览纵山小的气概油然而生，站在弥陀悬崖上观看长江的浩荡中坝的迤逦也如影相随般到来，修竹倚着木栏杆，听着楼下的雨打芭蕉，吻着雨的味道，沉醉了。

天扬先收拾两个小家伙上床，然后和这两个谈兴正浓的大家伙神侃。他说：“我是第一个进军泸州，晓风是第二个，远航夫妇是第三四个，大燕是第五个，开建是第六个，修竹是第七个，第八个我不说，他已经进了，我们那批同学会有越来越多的进城，到时，我们进泸州城的梦想就都实现了。”

修竹便问起苏岩的情况，晓风说：“终究还是离了。他已经是滥赌了，听说声色犬马更厉害。这也难怪，小伙子长得帅气，嘴巴也甜，青年得志，顺风顺水入党提干，有了权力的人膨胀欲望极强，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惹得修竹一阵叹息。天扬说：“苏岩终于解脱了，离开这样的人不值得惋惜。人啊，不能太年轻就得志，经过磨难得知生活来之不易后，那才能珍惜生活，古人就是先成家后立业，干部的提拔都是在四五十岁之后，只有孝敬老人，恩爱夫妻，爱护小孩，有德了才能发展事业。远航这样早晚都是要栽跟头的。”

修竹笑笑，望着天扬说：“晓风，我哥天扬就是一个好男人，他大气，我们在读书那会儿他就那样，你挤人家班长的职务，人家让就是。现在依然这样，没有因为自己先进城就不喜欢别人进城，没有狭隘的嫉妒。做人也很正直，坦坦荡荡的，不求名不求利，就求心安，真是难得的好男人。要不是他钟情于你晓风呀，早就被别人抢了。是不是，天扬？”

天扬还像读书时候那样，简直就是一个大小伙儿。他不好意思地埋下头，从来没有人说过这个话题，他觉得不好意思，刚参加工作那会儿台长女儿那件事突然浮现在脑海里，不觉就笑了起来。晓风看看这个表情，料想其中有故事，就让他说说，他是死活不说，这两个女人就一个人扯着一个耳朵，在他耳边嚷：“说不说？”他被逼无奈，只好从实招来。

听完后，修竹说：“有惊无险！有惊无险！幸好我们天扬是有骨气之人，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不食嗟来之食的大丈夫，我好想拥抱你一下以示对你的赞赏。”

晓风大笑：“轻轻拥抱一下下是可以的，但是我也要表示我对他的赞赏。我要撒娇发嗲了，实现我们家天扬梦寐以求的愿望。”

说着就坐在他的大腿上，双脚翘起二郎腿放在沙发上，双臂环绕着天扬，伸出嘴巴老远就叫着：“老公，我的宝贝，我那么那么爱你，今天我更爱更爱你了，来，让我好好亲亲！啵，好香香喔。是你的善良施与了我幸福，我好感动好感动喔，没有你，我来不了泸州城，结不了婚，生不了孩子，嗯——嗯？”

天扬笑得前俯后仰，推开晓风，说：“我受不了了，我全身起鸡皮疙瘩了。”

修竹是早就笑岔了，她没有见晓风这样疯傻过，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晓风不依不饶：“老公，这怎么行呢？嗯——嗯？你多年前不就要这样的感觉吗？是不？修竹。”

修竹想到了他们四人在中坝的对话，就提高了八度音域，附和着：“对！对！你不是要特别有女人味的女人吗？晓风，还来点尺度大一点的动作。”

晓风听罢就在他脸上啵——啵——啵起来。

晓风女儿揉搓着眼睛，一屁股坐在舷梯上，问道：“妈妈，你在做什么？你们把我闹醒了！”

晓风一个骨碌翻身坐在沙发上，向天扬使个鬼脸，天扬便大步流星上前哄着宝贝女儿睡觉。看着他离开去女儿卧室，两个女人笑倒在沙发上，眼泪水都笑出来了，很久都直不起腰。待天扬出来时，晓风问他还要不要发嗲的女人，他忙说不要了，自然是最好的。他去储藏柜拿出一瓶长城干红，说：“为了欢迎修竹，我擅作主张再来一瓶红酒，老婆大人，如何？”

他话音未落，两个女人已经在沙发上正襟而坐。他说：“你们不要一副参加国宴的样子，学学人家王弗与苏小妹嘛。”

“你自诩为苏东坡，简直耍长了。不过他们斗诗词就是斗智慧哈。”晓风打趣道。

修竹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望着她。

天扬大笑过不停，开口道：“一次，王弗与苏小妹去河边乘船，王弗看见裙子湿了一片的小姑子，打趣道‘浪上来，妹妹罗裙湿一片’……”

修竹说道：“前后有关联。”

晓风嗔怪着天扬，骂道：“荤玩笑还好意思说给你妹妹听！”

天扬哈哈两声，走向寝室。修竹说：“我没看出是荤玩笑，你凶恶个头啊，把我哥培养得多耙耳朵啊！”

“还不荤？听听苏小妹怎么回她嫂子的。姑娘家吃了哑巴亏心里不甘，抬头看见太阳要下山了，嫂子一个冷噤上来。就对出了这句——日下去，嫂子浑身打哆嗦。如何，上下句连起来荤不荤？”

“这些才子佳人就是骚客，文人是骨子里的坏。”修竹说着就摇起脑袋来，酒杯里的红酒撒落在沙发上，扯过纸巾去吸水。

“还要不要听一个？呵呵，不开腔就是默许哈。话说苏小妹正在亭子里读《史记》，王弗出得门槛手遮太阳走过来，扔出一句妹妹读史心想汉，苏小妹可不是吃醋的，一句嫂子怕日手遮阴，哈哈——”

夜晚下了一阵暴雨，清晨，地面湿漉漉的，天空格外湛蓝深远，空气格外清新，走在路上，如沐春风，感觉神清气爽。

从晓风家回来，修竹拉着抱玩具的的儿子，信步走在校园里。现在正值橘子成熟的季节，那橙黄色的果子让校园弥漫着丰收的喜悦。

路过郁郁葱葱的橘树林，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甜蜜的味道，修竹便想到了自家后院的橘子林，顿时有了归家的感觉。这感觉真好，人在一个地方寻找到了家的感觉，那就是幸福的，古语不是有成家立业之说嘛。

儿子在弯曲的石径上发现了一只蚂蚁，他跟随着它走向橘林丛中。他发现了还挂在小草上的露水，便兴奋地说：“妈妈，妈妈，你看。露珠就像一个五彩的小球，亮晶晶的。一个，两个……妈妈，我怎么数不完呢？”修竹便蹲下身来，和儿子一起数着露珠。

他们沉浸在这一份宁静与快乐中，追逐虫子、数数露珠、玩玩泥丸、闻闻橘香，修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童年，自己一路走来忘却了童年的很多快乐。望着儿子无忧无虑地玩耍，她知道以后自己应该给予儿子怎样的生活了。

站起身来，踩着柔软的草丛，凉鞋上沾满了露珠，鞋帮上沾满了湿润的泥土，乡下美好的时光仿佛回到了眼前。她便踮起脚尖，调皮地用力摇摇树枝，大珠小珠簌簌散落在她身上，她便呵呵笑着跑开。

回到石径上，她看见了路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不相信是他，再定睛一看，站立的身影向她走来，一脸的阳光灿烂。

修竹感觉到一阵眩晕，忙拉住路旁旁逸斜出的枝条，他跑过来了，扶住她，望着她微笑。

“你……”

“和你一样，新调入。”

她生气地质问：“为什么不走别的学校？”

“为了我的承诺——我等你，一直到地老天荒……”

修竹不知道怎样回答，是承认他此举正确还是叫他远离。他们陷入了沉默。

儿子拉拉修竹的衣袖：“妈妈，他是谁？”

修竹蹲下去抱着儿子，说：“叫叔叔，他是妈妈的同学。”

孩子便甜甜地叫着叔叔。雪峰伸出手，在小家伙脸上轻轻一捏，小家伙便咯咯咯地笑起来。

“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刚才你在做什么？”

小家伙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叔叔，在幼儿园大家都叫我刘川川，妈妈就叫我华华。刚才我和妈妈在跟踪小蚂蚁，在数小草上的露珠，可好玩了。”

修竹拉着儿子回家。母子俩在前面急急地走，雪峰跟在后面。

修竹猛一回头，大吃一惊，问：“你住哪儿？”

雪峰指指修竹住的那幢宿舍，说：“在那儿。”

顺着手指方向望去，怎么？他也住自己那幢楼，可别是邻居呀，不然自己会不自然的。

没想到自己上楼他也上楼，自己爬到五楼他也爬到五楼。她没有和他招呼就打开门进卧室，儿子走到妈妈身边，拉着妈妈弯下腰，伏在妈妈耳边说：“妈妈，妈妈，我告诉你个秘密，叔叔住在我家隔壁。”

修竹蹲下身子，抬眼问他：“哪个叔叔？”

儿子说：“就是刚才那叔叔。”

修竹埋下了头，“哦”了一声便去收拾房间。

修竹是第三次教小学一年级了，开学报名那天，家长们一边排队缴费，一边就相互摆谈着。一个说：“现在真的搞怪了，说是义务教育，还是收择校费，难怪不得人家说学校进不起，医院进不起。”

前面一个年老的妇女说：“你交高费读着了都是好事，我家侄女交高费人家都不收，还得托七大姑八大姨帮忙，这不更乌？”

一个中年男人的接着说：“万一读不到，就去差点的学校嘛，定要读这个别人说的名校？”

一个年轻妇女说：“这人呀，就有攀比心，亲戚朋友的孩子都读这个学校，自己的孩子去稍微差点的学校，孩子会被奚落，大人也没面子。”

修竹望了一眼说话的妇女，想到十五年前那么多孩子读村小，他们还是考上了初中，还是有孩子考上中专中师考上大学，那些乡下的孩子就不是孩子吗？他们一样寄托了家长的一片希望。选择学校无可厚非，国家办了那么多学校供孩子们上学，由于师资力量等原因，造成了学习发展不均衡，就出现了人们传说的名校。其实教育是全方位的立体的，除了来自于学校，还来自于家庭来自于社会，孩子本身也是一个最主要最根本的原因。

望着这些焦虑的父母，修竹心里真不是滋味。教师与其他行业特别是机关单位的从业人员相比，显得很弱势。经济待遇较差，社会地位较低，作为工作对象的学生难教，社会压力较大，学校管理形式主义制度多如牛毛，升学率优生率等造成负担过重。

作为一个教师，自己教好书就是对国家对社会最大的贡献，可是教育滋生出来的很多问题也困扰着他们。乱收费现象、乱补课现象、教育不公等现象让老百姓对教育是一片骂声。在乡下这种情况要好得多，越往城市情况越糟糕。

说有学生没有给教师送礼送红包，老师就不重视这学生。这个说法有局限性，有炒作之嫌。一个班那么多学生，不可能人人都当班干部，总有管理者和被管理者，把自己孩子没有得到重用归结为没给教师送礼，这未免就有失偏颇。乱补课现象就众说纷纭了，有人说是老师整个班拉出去补习，如果事实如此，那这个教师就有明显的目的。如果是无偿劳动，这样的教师就值得大奖特奖了。问题是教学六认真之一辅导差生，学校一般都千讲万讲不要留学生要注意安全。更何况是外出上课，学校就得严令禁止了。但是还是有人顶风作案，这是利欲熏心，毕竟是少数，但是一颗老鼠屎打烂了一锅汤。

开学了，教学任务繁重，备课上课改作业改作文，每天忙得不亦乐乎。城市学校正在推进校园网站的建设，大榕树学校作为市里名牌学校当然不甘落后了。开行政会落实分管校园网站的行政领导，讨论网站板块的布局，设置专门的网管教师，鼓励师生上传文章。

大榕树学校教师就有这个传统——教师们只要认为决策正确，就会积极参与，颇有明朝时候群臣参政、议政的传统。

网站建立后，修竹观察到在短短几天时间内教师们就上传了很多教学论文、教学随笔和生活感悟的文章，雪峰也陆陆续续上传了上十篇，自己当然也不能落后，就将十多年以来写的论文、散文、诗歌传上去。

没想到，几天后在校门口碰到校长，校长赞美她的文笔流畅，心思细腻，文字有温度。修竹竟然听着这可以用之于天下文人而皆准的话语，眼眶就湿润了。文人的惺惺相惜，还是领导惯用的伎俩，她认为两者皆而有之。领导懂文人需要真正的读者，心有灵犀，情感相通后自然会惺惺相惜；领导是领导者，需要一批制定决策之后的拥护者，通过赞美、谈心等方式让新进的教师能很快为他所用，他是求之不得，当然也可以说是求贤如渴。

越想越复杂，干脆懒得想。其实很多事情很简单，只是人们把它想复杂了。任何人都有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心，有对真善美的欣赏对假恶丑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