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师生》58：修竹和雪峰，重新开始一段恋情？

按：从4 月21日起，《中师生》公众号开始连载四川作家曹清萍老师的长篇小说《中师生》。此书在2015年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全书43万字。作者在书的扉页写道：献给中师生和为共和国基础教育事业献出青涩青春的人们。四川省社科院文学研究所副所长向荣教授在该书《序言》中说：《中师生》书写了一代中师人的群像。一群二十多年前的青年男女从远处走来，为乡村教育演绎着虽然普通但却绚丽的昨日故事。

《中师生》58： （编者加）

作者：曹清萍

插画作者：朱世江

15

国庆节放假七天，修竹打算回妈妈乡下轻松一下。放假那天，等学生们都离去后，天色已晚，她便回宿舍等第二天再走。

在楼梯间，她就听到了儿子直呼：“叔叔，叔叔，快来，我还要骑马马。”

她不想马上回宿舍，不想看到雪峰，便站在巷道阳台上看那一片橘子林。在云雾弥漫间，红红的橘子若隐若现，家乡的橘林又漂浮其间，与眼前景象交相出现。那橘子花开的季节，自己站在那突出的石块上，眺望着雪白的世界，闻着浓郁的花香，那个小伙子就站在自己身边，好像那是不久前的事，怎么一晃就十多年了，大有物是人非的感觉。

“小帅哥，我们去找妈妈回来，好不？”话音未落，他们已经出得门来。

雪峰看见了站立在门外若有所思的修竹，笑笑，说：“哦，妈妈早就回来了，我们还在屋里老实等着，小帅哥，妈妈站在阳台上不进屋是不是不友好啊？”

儿子一听妈妈在，赶紧挣脱下来，扑进妈妈的怀抱，要和妈妈亲热一番。修竹问雪峰：“你不回家吗？”

“以校为家嘛，呵呵——”

“天晚了，我明天才回乡下。”

“你妈妈身体怎样？”

“还行。”

雪峰望着孩子，说：“小帅哥，肚子饿没？刚才我们说好了要吃什么，你问问妈妈要去吗？”

儿子便要妈妈去吃火锅，修竹本来想劝阻儿子，但是看到儿子那么兴奋，就不好拒绝。说是儿子要吃火锅，其实他主要是喝饮料，三下两下吃饱了就一个人去儿童区玩了。

桌上坐着的两人便没有话题了，修竹说：“要是晓风天扬在就好了。”

雪峰说：“他们对我还有一点误会。”

修竹“喔”了一声便沉默下来。

晚饭后，儿子还想去逛超市，修竹怕别人看见他们在一起引起误会，便允诺儿子国庆节假期过完之前一定带他逛超市。

雪峰背着华华，修竹为他们打伞，雪峰背过身来，给修竹使个眼色，悄悄说：“多幸福的三口之家啊！”修竹没有说话，继续往家走。

回得家来，两个大人陪着孩子玩玩具，孩子自然是开心，一会儿爬到叔叔背上蹦几下，一会儿又钻到妈妈怀里撒撒娇。累了，困了，倒在妈妈怀里就睡了。雪峰接过孩子放在床上，他坐在华华往日坐的椅子上坐着。

“他什么时候走的？”

修竹没有回答。

“我是后来才听说的。想去看你，怕你不方便。”

修竹还是没有回答。过了好久，才说：“你父母好吗？”

“他们很好，在广州开了一家牛仔裤加工厂。”

修竹抬起头，看着他，问：“她后来找过你吗？”

“谁？噢，没有，分手后就再没有联系。”

她“喔”了一声好久没有说话。

雪峰望着她，说：“修修，我们重新开始吧！”

修竹手放在鼻翼下方，手肘支撑着，她不想回答他的问题，邵军才离开她一两年，难免会常常想到他，她还没有思考过将来有一天会有一个男人走进自己和孩子的生活。

他急切地说：“我们失去了太多时光，我们再也失去不起了，嗯？”

“我不能拖累你，你找个姑娘结婚吧！”

他站起来，走到她身后，说：“修修，我只要你，你知道的。”说完低下头吻着她的头发，闭上眼呼吸着从她头发里散发的清香。

伏在修竹耳边说：“修修，还在用原来的洗发水？”修竹点点头。

他拥她在怀里，说：“小岛上我的屋子,从你离开后就没有换洗过被单枕头，每回去一次，我就打扫一次，固守着那份期盼，期盼你再次回来。”

手感觉到了滑落的泪滴，他揉着她的头发。

他蹲在她面前，擦拭着她的泪滴，双手握着她的手，说：“我们都是执着的人，经历了一段感情就走不出去，天天忍受着刻骨铭心的痛。”

望着眼前的雪峰，五年了，又是五年没有这样近距离注视着他了，突然发现他耳鬓处出现了白发，便伸出手去抚摸白发，“雪峰，你有白发了。”

他伸手在鬓角处握着她的双手，久久不愿松开。当他抬起头来时，泪水已经浸湿了他的眼眶，他说：“修修，能陪在你身边已经很幸福了，我是不是要求太多了？”

修竹没有接他的话，问：“怎么想到调动工作？”

“晓风告诉我你要调动工作。”然后笑笑，“我们是不是老了？怎么都不爱说话了。”

修竹打了个冷噤，他赶快去拿件衣服给她披上，把窗户关上，嘱咐道：“这绿色学校虽说空气好，但是下雨天雾气大，你还是要关上窗户，不然会得风湿的。要学会照顾自己，知道吗？”

话语在温暖着修竹的心，好久好久以来自己都是照顾者，今天成了被照顾的人，突然感觉自己不像往日那样强大了，变得弱小起来，变得需要人疼爱。

“修修，想不想去看看我的屋子？”不容修竹同意拉着她就走。

轻轻推开门，拉开灯，修竹看见了一间干净的寝室，虽然是邻居，但是她一次都没有往他屋里看过。屋子是新近刷过的，比自己的卧室要白得多。门的正对面是床，床上是一套蓝色被套，床头上方是一个书架，凌乱地堆着一些小说。床的旁边是书桌，书桌上摆着笔记本电脑，有一个摆放着他们去福宝旅游照片的相框。

“你还保存着？”

“都保存着——”

说着拉开抽屉，把相册放在她的手里。

相片从第一页开始就记载着他进入师范的生活，有好多都是修竹没有看过的，突然之间看到，觉得好兴奋。直到翻到他们在天扬家玉龙湖旁的合影，就再也没有了。

“没有结婚照？”

雪峰摇摇头。

过了许久，他问：“你的那个大海蓝的日记本呢？”

“你知道？”

看着他点点头，她说：“红色丝巾把所有东西都包起来，放进衣柜了。”

雪峰望着他，眼光是那么深邃，说：“修修，我想看看？”

修竹再一次没有回答。

“你在扉页上写下的那句——当我们洞房花烛夜时，我亲爱的爱人，我将和你翻开这一页一页的心曲，那时，你才知道我对你的爱里有那么多小秘密。修竹，我每天早晚都要背一遍，我怕把我的修修忘了，我怕她感觉不到有人天天都思念她。”

修竹全身一颤，雪峰以为她冷，就脱下自己的夹克给她披上。带着体温的衣服让修竹暖和起来，她坐在他书桌前，久久不语。

一会儿，身子又颤抖起来，她便提出要回自己屋里。雪峰送她过去，摸摸她额头发现有点烫，便给她倒洗脚水让她烫烫脚上床捂着睡觉。等她上床后，他给她再加了一床棉被后才回到自己的卧室。

躺在床上，自己是久久不能入眠。那么多年了，修竹就像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天天都要在心里触摸千百次他才能安心。这一阔别，整整十年了，十年，有多少人事在发生变化，可是自己这颗心依然如故，她也是吗？

第二天一早，他急急去敲修竹的门。门迟疑地打开了，他看见了修竹，他欣喜若狂，想抱着她。可是他看见她头发凌乱，脸色不好，就跑回寝室取感冒药，倒上开水喂她吃药。儿子醒了，他便给小家伙穿上衣服，洗漱完后带他出去吃早点。

修竹的感冒不见好转，本来打算回家的这下回不了家了。雪峰怕感冒给小家伙传染了，就把玩具抱到他宿舍陪同他玩起来。

小家伙望着书桌上的玻璃鼠，抬头望着雪峰，说道：“叔叔，我发现一个秘密，我妈妈也有一个这样的玻璃鼠。”

望着不谙世事的小家伙，雪峰一阵心酸，说：“喔——想不想让两只玻璃鼠在一块儿？”

小家伙点点头，接过雪峰手里的玻璃鼠，放到妈妈书桌上，分别十多年的玻璃鼠终于在一起了。

雪峰到修竹跟前说：“吃药好不了，干脆去打针或者打点滴吧？”

“过几天就好了，没事的。你有事你忙去吧！”

雪峰瞪着她，说：“你说什么呢？我看你这高速运转的机车，是该检修了。”

说着就伏在她耳边说：“女人生病是为了让男人更疼爱她。”

修竹不好意思起来，把脸藏到了被子里。

“叔叔，叔叔，快来呀！”儿子在那边叫嚷开了，雪峰奔过去，又是一番忙活才尽了小家伙的玩兴。

中午时分，雪峰买回来了肉和菜，拿出好久都没有用的电饭煲和电炒锅，问小家伙爱吃什么，便做起饭来。闻着久违的家居饭菜香，修竹觉得好幸福。

饭后，华华想玩一下蜘蛛纸牌，妈妈同意后他打开了电脑。待雪峰收拾好饭桌后，就来到电脑桌前陪华华玩。

小孩儿玩了一会就没有多大兴趣了，他看看雪峰，附在叔叔耳边神秘地说：“我妈妈可不玩这个游戏，我妈妈玩儿高级的。”说着就点开收藏夹里的博客。

雪峰看到“雨落青荷”四字以及熟悉的碧绿荷叶间崭露枝头的小荷页面，咬着嘴唇，一个笑容荡漾在了嘴角。他兴奋得拍了一下桌子，把怀里的孩子放在椅子上，指头指着病床上的修竹，坏笑道：“我早该想到是你！”

“你说什么？”修竹从小说《天使，望故乡》中抬起头来问道。

“早该料到你是雨落青荷，呵呵——”

“你是溪中小石？早该想到是你。”修竹奇怪地问道。

华华不解地望着他们，问道：“叔叔，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雪峰一句“你长大后就知道了”后，让他接着玩蜘蛛纸牌。

雪峰摇摇头，甩出一个响指，道：“造化弄人啊！我爱上了雨落青荷，你明白的。”

“虚拟的世界，晓风说见光死。”

“文字有温度，这是雨落青荷说的。”他拉过一根凳子坐在她跟前。

“幸好我们没有见面，不然不燥死才怪！”

“那样就好了，一两年前就见到你了，我也不用害相思病了。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茫茫网海里，遇到了你，这做何解释？”

“别信那些，只能说碰巧遇到了。”她躲闪着他含情脉脉的眼神回答。

他伸手摸摸下巴，扯下一根胡须，盯着她：“合适的时间遇到了合适的你，借张爱玲的一句——原来你也在这里。”

“什么时候你多愁善感了？”

“我们这样的际遇难道还不会多愁善感？天天嘻嘻哈哈的小燕子多傻啊！”

“喜欢看还珠格格？”

“不至于那样幼稚。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你不是选择了嘛，还什么灯火阑珊处。”

“情非得已，噢——噢——不是，是事非得已。”

修竹不想继续这个伤心的话题，起身去厕所，把他撂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