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逆结构——论自然和人类社会的进化（上卷）（152）

二十八、国家和社会形态的本质（3）

亚述帝国

亚述人是由来自南边的闪米特人和来自北边山地的赫梯人和库尔德人组合而成，他们先后被苏美尔人和赫梯人所统治，在周围强大民族的压迫下，形成了强悍好斗的习性。因此，亚述文化的最大特点就是崇尚武力。亚述人自己建立了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强大军队，他们先后征服了赫梯、亚美尼亚、巴勒斯坦、叙利亚、苏美尔、巴比伦、埃兰、米底亚和埃及。亚述人的观念中，政权就是武力，他们以残酷的血腥屠杀闻名于世，经常集体坑杀俘虏。亚述人通过战争积累了前所未有的财富，特别是通过大规模掠夺战俘，在首都尼尼微建立了当时最大的奴隶市场，亚述人则成为了最大的奴隶主。战争对于亚述人来说是有利可图的事业，一打胜仗，俘虏和战利品就滚滚而来。亚述以武力建国，经济来源主要依靠武力劫掠，对农业生产不太重视，一旦不能以武力取胜，便会大闹饥荒。亚述帝国的行政管理却显得很松散，没有严密的组织机构。它统治下的城邦拥有高度的自治权，以及自己的宗教和法律。一旦中央政府统治力趋弱，地方叛乱和割据便层出不穷，亚述政府必须随时征战，用军事镇压平息事端。随着帝国疆域的扩大，这种方式就越来越难以奏效了。公元前7世纪末，亚述人在战争失败后消失得是如此的迅速，以致后来亚述帝国的遗迹已经无影无踪了。

亚述帝国是一个奴隶制的国家，它对军队和战争的依赖前所未有，它既是战争的受益者，也是战争的受害者。它需要一支强大的军队能够时刻对外争战，并且还要维持被兼并地区的军事统治。亚述帝国的做法既是政治的需要，也是经济的需要，因为战争能够为亚述人提供大量的奴隶。但是，这种做法的代价高昂、风险极大，实际上是以现有的社会财富作为赌注去快速抢得更多的财富。要维持一个国家如此大规模的财富消耗，就需要不断地发动战争，侵占他国的土地资源，并使用武力胁迫这些附属国按时纳贡。这种强制性的做法必然会引发强烈的反抗，因为他们如何以残酷的方式对待别人，别人就会用相同的方式对待他们。因此，他们不但要防范国家内部的叛乱，还要抵御他国的进攻。亚述人对武力侵占极其热衷，相反他们对经济发展却热情不高。经济发展需要长期循序渐进地经营和改进，即所谓的“精耕细作”，而亚述人快速暴富的心理显然不愿意去耐心地等待。亚述人的性格更适合粗放的、强制性的做法，他们并不需要如此多的战俘从事生产活动，于是他们创造了快速致富的奴隶贸易，他们既做奴隶主，也做奴隶贩子，后者才是他们的主业。从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亚述的国家形态是建立在通过战争实现的对众多附属国的军事统治以及奴隶贩卖的基础上，这是亚述人维持国家机器的运转两个重要的财富来源。这些附属国利用奴隶从事农业生产和手工业制造，也从事部分商业贸易；亚述的中央政府则从事军事方面的管理和奴隶贸易。正因为如此，亚述帝国对附属国的行政管理并没有建立严密且可靠的组织机构，或者说他们对此也无能为力，这就更增加了帝国潜在的不稳定性。同时，完全依赖奴隶贸易的经济结构也是脆弱的，一旦失去奴隶的稳定来源，国家的经济收入就受到很大地影响。这两方面决定了亚述人必须不断地强化他们的军事统治力，这就需要不断投入更多的金钱，建立更多的军队，但这种方式最终将耗尽他们的财富。一旦帝国在政治或者经济等方面暴露出了弱点，就会受到他国的攻击，而帝国内在的脆弱性导致国家这座大厦会在短时间内迅速坍塌。亚述人采用普遍的强制性手段建立的帝国形态所带来的危险最终使他们成为军事行动的受害者。因此，我们可以看出，构建一个稳定而有活力的国家形态不能过分依靠强制性手段，必须增加社会共识的作用，减少不必要的社会内耗。而建立社会共识是一个长期工程，不可能一蹴而就。统治者如果不意识到这一客观规律的话，往往会操之过急，被贪婪的欲望所控制，将社会引向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