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敲门

一大早敲门

外面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与其说是敲门，是不准确的，应该说是砸门，比较能形容声音的急促声响的巨大了。来人有些气急败坏。躺在床上的马伊医生心里有点慌。她以为一定是那个耳朵聋了的八十岁公公出去遛弯又打不开锁了 ，偏偏急着上厕所，所以才噼里啪啦地锤门，恨不得砸开个窟窿钻进来。她有点气恼地厉声喊醒隔壁屋子的丈夫“去开门，老糊涂要把门砸烂了”。

“来了，来了”，她听见丈夫提起裤子，裤带上清脆的金属声，而后开门声。

门哗啦开了，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丈夫在客厅里客套寒暄，告诉她是表婶来了。是的，没错，是一个村子住的叫做爱珍的六十岁左右的女人，按辈分她确乎唤做表婶。马伊微微皱起了眉，她一大早跑来做什么。这个女人据说新近卖了一大片桃园得了一大笔钱，可惜她老公没有等到这一天，三年前因为癌症死了，为了独得这笔钱财，她竟然不惜赶走借住在桃园十多年的一母同胞的弟弟一家子，和老公同仇敌忾，撕破脸皮，和先拿了部分补偿款的弟弟打起官司，最后补偿款分毫不差地落到她的口袋里。从此和弟弟一家形同陌路。这笔钱她当然要看好。儿媳妇巧儿却惦记起这钱。这个荡妇不是个正经坯子，她天天在外面说，一天到晚横草不拿竖草不拈，两个孙女儿她也不操心，把个脸抹得像糊的灯笼纸般惨白，成天睡到老晌午才起床，下午就是和一大帮老爷们搓麻将。苦了儿子辛苦在外面打工，钱一到她手，分毫不剩。而且媳妇的娘家妈也是个不省事的，居然撺掇着媳妇拿出全部积蓄和她一块买了某小区的两居室，如今没钱还余款了，天天在家吵吵逼着爱珍表婶拿钱还债。爱珍表婶傻吗？她一个子儿也不拿。媳妇就拿离婚威胁。儿子孝顺，居然听从妈妈的意见，果断和这败家娘们离了婚。这媳妇没多久就和城里男人结了婚，开始非要带走最小的孙女，三天两头跑回来接走孩子，后来眼看肚子大了，也就来得稀疏了。爱珍表婶为了断了这女人的念想，牙一咬，把大孙女锦儿送到了城里念书。她说，送孩子上学那天，她请了车拉着行李在前头走，也不知谁耳报神告诉了锦儿娘，这大肚婆和她的新男人竟然开着车后面追，她咬牙切齿地发狠让司机开快点，甩掉那黑车，谁想那光头男人不死心，一路紧追不舍，直到学校门口，他们两个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大肚婆手里捏着钱非要塞给锦儿。锦儿恨她娘，狠狠地揉作一团，踹到地上又踏一脚说，你就不要再来骚扰我了，你过你自己的好生活吧。锦儿娘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引来一群人围观，锦儿气得脸儿煞白，一扭头走进校园了，爱珍用手指头一个劲地捣，口里说，不知廉耻，自己女子都嫌弃你这下流胚子，赶紧带你男人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那光头男人举起拳头想动粗，终于被锦儿娘拦下，哭哭啼啼地走了。从此消停了一段时日。

这一大早她来做什么。爱珍表婶说，我要进来了，你不会生气吧。进来吧，马伊坐在床头披了件衣服。是这样，我家锦儿两个月没来例假了。原来如此。马伊长吁一口气说，表婶，你可以白天带到医院检查下。她要听你的?她十二岁第一次见面，小孩子不懂啥的，也不说，脸皮薄，弄了一床的血。她不跟你当奶的说，还不跟她妈说吗？别提那小娼妇，只自己快活了，哪顾得女儿的物什。也不是大事，你可以带去打三天小针，过几天就好了。她要听话?说死都不去。愁死老婆子了。婶，你后悔吗？想当初别把钱看得太重，但凡下点毛毛雨给爱财的媳妇，她管着，你用的上操心吗？如今你的儿子赶上这时候，彩礼要的离谱，哪里寻得着你孙女的亲娘这般相貌出众的媳妇儿，还是原配夫妻。别提了，我不后悔。多少钱都填不满那个无底洞，媳妇妈爱财如命，媳妇又嗜赌，我儿子打工多年，一分不落。爱珍怅然地说。

马伊电话响了，是城里念高中的儿子打来了。她一边口里说，爱珍表婶，你上午带去检查下，我要接个电话。话没说完，电话断了。马伊气急败坏地说，这下子坏了，娃子电话没接到，一上午又要牵肠挂肚地瞎猜了，有的忙了。爱珍表婶边走边说，你打过去呗。那是校园卡，只出不进，哪里打得通。可怜天下父母心。爱珍自言自语地走了。留下马伊怅然若失地悬想着。门哐当一声撞上了，爱珍表婶还要单独处理正值叛逆期的孙女的麻烦事了，没人帮她，钱也帮不了她。